第31章 小人之尤

    韩高利看起来好像捡了一百个金元宝，顺便娶了一百个免费新娘一样全身通透，跟昨天下午被马非点中要害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大步流星进来，直接走向老支书韩大庚，脸上态度恭敬，却不乏自信。随后便用惯常的尊重语气，跟韩大庚说起上面没来人的事。

    原来昨天半夜，省市公安部门联合缉毒行动，道路封堵设卡，挨个盘查。结果早晨准备出发赶来的县技术人员，被几条卡子弄得不厌其烦，最后掉头回去了事。陪同的乡里干部，自然乐得清闲，于是电话也不打，跟着向后转。韩高利热心此事，跟乡里通了电话，才得知具体情况，于是赶过来汇报。

    韩大庚眼神疑惑地看了看韩虎。韩虎点点头，示意自己打听过，是这么回事。韩大庚哼了一声：“现在当官越久，就越知道混日子了！”

    韩高利赔笑：“但是总还有些人扎扎实实做事的，不然可就乱套了。”

    韩大庚满意地点点头，带头走进会议室。

    马非刚要跟着进去，忽然看见韦贝贝站在墙角紧张地冲他招手。马非凑过去，韦贝贝神色不安地说：“真奇怪！韩高利好像吃错药了！他昨天下午就到村委会和村支委干部家里挨个串门，弄得鸡飞狗跳的。而每个村干部送他出门时候，都胆战心惊，好像被抓了什么把柄。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马非眉毛耸了耸：“难道……”韩高利这人，向来都喜欢打听小道消息。因为他多年跑外，信息灵通，八卦得很。村里谁的大事小情，尤其是见不得光的隐私，他几乎都搜集一箩筐。韦贝贝比马非要来得久，自然听到韩高利这方面的“造诣”，生怕韩高利今天会对村干部有什么威胁的举动。要知道小辫子在别人手中，村干部立刻老老实实，就算没有法律管着你，起码十里八村都看着。要是丢了人，这辈子可就直不起腰了。顺便说一下，老爷庙村因为近两年财政收入好了一点儿，增补了十多名村委会、村支委成员，结果一开会，弄得好像半个加强连，坐了满满一屋子。

    马非看了看鱼贯跟进的村干部，好像有几个确实脸色发黑，睡眠不足；其余的也低头耸肩，好像劳改犯。心想韩高利还真的很有执行力，要是去做企业中层干部，绝对不会太屈才。24小时之内搞定大多数村委村支委干部，还真不是一般能力做得到。但是他到底要打什么牌呢？

    办公室主任韩金山最后走了进来，冷眼看了看韩虎父女，跟马非坐在一起。他倒是没受什么影响，难道已经被韩高利收买了？

    果然，韩大庚刚刚说完开场白，让大家讨论高庙煤矿调查组派遣问题，下边就议论纷纷，再也没有昨天老实本分。村干部依次发言，认为不管上面是否派人来，调查组也必须跟进。而且要严厉处罚这次事故的负责人。况且作为村长女儿，更应该严格要求。大家一致认为，高庙煤矿以及承包者有严重的资质、能力问题，无法控制恶性事故的继续发生。韩金山站起身来，非常严肃地指出，高庙煤矿绝不仅仅上个月发生的事故这么简单，因为责任人的故意隐瞒，上级领导也受到蒙蔽，实际上高庙煤矿至少发生了六七起矿工死亡事故！

    韩小雪的脸白了。是谁把隐瞒起来的东西挖出来？难道矿上的几个本家兄弟都叛卖了不成？韩金山都知道，说明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悄悄看了看马非，心想幸亏昨天就下定决心投靠他，不然这时候一定手忙脚乱。现在，顶多把煤矿给村里就是。自己还能弄个管理入股。

    韩大庚眉毛皱得紧紧地，扭头看着韩虎，韩虎不住口地大口喝水，看来心中同样紧张。韩大庚掏出烟袋，把一根希尔顿塞进去，点着，重重地吸一口，问道：“事情怎么这个样子？一个煤矿居然这么多事故？怎么得了啊！那，你们说说，应该怎么处理好呢？”

    韩大庚抽烟的习惯本来很可笑，但现在大家都很严肃，谁都没表情。韩高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双手抱肘，状若伟人般靠在墙上，几乎每个村干部发言时都要偷眼看看他表情。

    老支书说到这里，已经让矛盾白热化。刺刀见红灭此朝食的发言时间到了。韩高利对韩金山做了个不显眼的动作，韩金山刷地站了起来，好像三好学生：“尊敬的老支书，村长，各位老爷庙村村支委、村委会同志们，听到方才这些发言，我认为大家的意见很明确，就是高庙煤矿目前的经营是非法的！继续经营下去是对无辜矿工生命的漠视！因此我们必须大义灭亲，取缔它！停止该矿负责人的工作！”说到这里看了看韩大庚。韩大庚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让乡里甚至县里来人勘察，指不定会被谁盯住，最后一旦让上面派人拿下，就不属于我们经营了！煤矿毕竟是老爷庙村的煤矿，咱们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啊！”

    马非跟韦贝贝对口型：“韩金山同学，是不是很熟悉历史？美国人那句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很像啊。”

    韦贝贝瞪了马非一眼，还在开玩笑？都逼宫了！

    韩大庚果然被韩金山最后那句话吸引住，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守住一亩三分地，宁死不撒手。听到如此睿智的语言，频频点头，状甚嘉许，不过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看了看马非。马非眯着眼睛，一声不吭。他只好咳嗽一声，全场皆寂：“那么，怎么能归我们村呢？再说，就算不归我们经营，至少村财政能增加收入啊。毕竟上面都知道了，也不好驳他们面子。”

    韩高利躬身赔笑：“老支书，您这就不知道最新消息啦。昨天，王副县长跟何乡长分别表态，要让老爷庙村的煤矿独立自主开展经营，但是需要换班子，大换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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