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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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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思-兰德里参加了圣詹姆斯教堂星期天的礼拜,主要是由于威尔克斯牧师的邀请,部分出于好奇和怀旧。

    小教堂里几乎坐满了人,按照乡村的习俗,每个人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威尔克斯牧师做了有关政府官员道德的布道,针对性很强,特别指出违犯基督十诫和无视教规的人是不适合担任国家和社区的负责职务的。基思估计威尔克斯一定看过星期四集会的材料,因此故意做了一次这样的布道。威尔克斯牧师当然没有点名,但基思相信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谁。同时,他感到高兴的是,威尔克斯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对觊觎和私通之类的事进行说教。

    这个乡村小教堂每星期只有一次礼拜活动,因此全体教徒都不能缺席,因为他们不想让邻居们以为他们去参加其他教堂的礼拜。基思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问题,可到了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开始去斯潘塞城的圣约翰教堂了。不知怎的,他在那儿总是遇到普伦蒂斯一家。他去教堂做礼拜的次数陡然增加,而普伦蒂斯先生和太太也喜欢在那儿见到他。然而,基思对自己去那儿的动机有一种负罪感,对自己在做礼拜时的心猿意马就更不用说了。

    基思环顾圣詹姆斯教堂,看见了一些熟人,包括他的贝蒂姨妈、马勒一家和詹金斯一家;珍妮,这次她是和两个孩子在一起,而不是和星期四晚上集会时的那位朋友;有趣的是,申利警官及其家人也来了。来的人中间还有雪莉-科拉里克;在基思的想象中,她来这里公开忏悔是净化自己的第一步。像他一样,对于威尔克斯牧师在布道时没有盯着她看,科拉里克女士无疑松了口气。然而,牧师还是转弯抹角地提到了她的尴尬处境,借以提醒大家注意:女人是软弱的一族,易被引诱,往往受到过重的惩罚。基思心想,若在华盛顿特区进行这种说教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基思没有看到波特夫妇,其实他并不指望见到他们,倒是认为或希望安妮能在那儿给他一个惊喜。不过,他也估计这不可能,因为这会儿安妮应该是和她的有罪孽的丈夫一起在圣约翰教堂做礼拜。基思想,他是否该驾车去城里参加那儿上午十一点的礼拜活动。他考虑再三,认为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不去为妙。

    礼拜结束了,基思走下教堂的台阶。威尔克斯牧师站在那儿,喊着每个人的名字,与他们握手道别。从前,基思在做完礼拜后通常设法躲开这种亲近,但这次他却排进队里等候。当他来到威尔克斯牧师面前时,他们握了握手。牧师看上去由衷地高兴,他对基思说:“欢迎回乡,兰德里先生。我很高兴你能来。”

    “谢谢你的邀请,牧师先生。我很欣赏你的布道。”

    “希望下星期你也能来。我们之间上回的谈话启发我做了这次布道。”

    “是不是关于浪子回头的事?”

    “我还有其他的想法,兰德里先生。”

    “可我下星期天也许出城了。”

    威尔克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真可惜。我准备讲一下宗教在公共事务中的作用。”

    “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也许你能送我一份讲稿吧。”

    “好的。”

    他们又握了握手,基思就离开了。这是个凉爽有风的上午。北风吹过玉米地和树林,将初秋的落叶吹散在草地上,吹进了教堂的墓碑中问。这天堪称是个丽日:白色的小教堂和牧师寓所、高高的随风摇曳的榆树、墓地四周的尖桩篱栅以及青灰色天空中飘过的朵朵白云,尽管基思很想留下来,但不知怎的,他此时却又为将要离开这里而感到高兴。

    在停车场上,基思遇见了他的姨妈,她告诉他,看到他来教堂她不知有多高兴,接着邀请他去她家吃晚饭,基思开始想拒绝,想说他宁愿看看球赛、喝喝啤酒,但她会认为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因此他别无他法,只好接受邀请。

    在约定时间,晚餐就要开始的时候,基思带着一瓶法国勃艮第红葡萄酒来到了贝蒂姨妈家。贝蒂姨妈仔细瞧瞧酒瓶上的标签,念了一遍上面的法文,然后将它放进了冰箱。不过放不放都没什么要紧,因为她说没有开酒瓶的起子,于是基思坐在起居室里,手里捧了一杯没有咖啡因却放了太多糖的冰茶。

    同时被邀请的还有他在劳工节烧烤野宴上见过的一些人——他母亲的表兄扎克-霍夫曼和太太哈丽特、他们出嫁的女儿莉莉和她丈夫弗雷德。这对夫妇还带了他们的三个男孩,基思没有听清孩子们的名字。他们还太小,对电视里红皮队与克利夫兰队的橄榄球赛不感兴趣。三个男孩都跑出去,在院子里玩耍。

    基思和他们聊家常,发现由于他们都是亲戚,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家谱之类。基思发现这种亲戚之间的闲谈的确颇有意思。

    晚餐是传统的烤牛肉、肉汁土豆泥、豌豆和小圆饼——这种美国食品二十年前就从首都的餐桌上消失了。哈丽特的话题仍停留在家谱上,她说:“我的姐姐多萝西嫁给了卢克-普伦蒂斯,我想你认识普伦蒂斯一家,基思。”

    他朝她看了看,心想怪不得她看上去面熟。

    “我想有一次你和我外甥女安妮一块儿出去过。”

    “不错。”

    “她嫁给了巴克斯特家的一个小子——克利夫。他是个警长。”

    基思在想是否可以用螺丝刀来把酒瓶打开。

    正吃着烤牛肉的扎克从桌上抬起头说:“我听说在圣詹姆斯教堂举行过一次控诉克利夫-巴克斯特的集会。那家伙是个……”他瞥了一眼孩子们,接着说,“……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如果要我说的话。”

    莉莉和弗雷德表示赞同;贝蒂姨妈根本没有在听;孩子们趁机要出去玩,得到了大人们的允许。

    扎克看着他们离开,然后俯过身去用很神秘的语气说:“我听说他在外面跟女人鬼混,上次在教堂里,有一个女人不怕羞耻地告诉大家,她和克利夫-巴克斯特有那种事。”

    贝蒂姨妈问道:“有谁还需要再添一点吗?”

    哈丽特转过身去问基思:“离开大学后,你见过安妮吗?”

    “没有。”

    弗雷德说:“听说那天会上还有一个女人,玛丽-阿尔斯,就是和她丈夫鲍勃在22号国道开了个加油站的那个女人。据她说,克利夫-巴克斯特在他们的方便小店里买东西,然后让她把账记在公家头上。”

    哈丽特说:“我姐姐也出席了那次集会,她对她女婿在外面乱搞女人感到恶心。”她瞅了瞅基思。

    基思在一旁听着,注意到弗雷德和扎克更关心的是巴克斯特警长经济上的不端行为,而莉莉和哈丽特则把谈话集中在婚姻的神圣性这个问题上。

    莉莉说:“如果我的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踢出去。”

    基思心想,弗雷德不像是喜欢或者能够在外面寻花问柳的那种男人,但听到莉莉的这种警告,他看上去几乎像是受到了严厉的惩戒。

    贝蒂姨妈说:“厨房里还有好多吃的。”

    哈丽特对基思说道:“如果她哪一天离开他的话,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惊奇。”

    “谁?”

    “安妮。”

    “噢……对。通常配偶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这种事的。”

    “我的外甥女是个圣人,”哈丽特说,“她养大了两个很好的孩子,而且把家里弄得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她该受到更好的对待。”

    莉莉对她母亲说:“如果她还不知道的话,应该有人告诉她。如果我丈夫在外面鬼混而没人告诉我的话,那么这些人就不是我的朋友。”她瞅瞅弗雷德,后者的样子使基思开始怀疑他有通奸的嫌疑。

    哈丽特出来为她的女婿辩护,说道:“寻花问柳这种事弗雷德联想都不会想。”

    基思发现,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华盛顿、罗马、巴黎或莫斯科,人们到处都喜欢谈论通奸这个话题。尽管笼统地谈论通奸或具体讨论身边的例子都是有趣的,但这种话题总是太敏感、太露骨,令人感到不自在。因此,虽然今天晚上在座的——除了基思之外——都是清白的,人们还是放弃了这个话题。哈丽特对基思说:“我会告诉安妮我见过你。我相信她会托我向你问好的。”

    “谢谢。请转达我对她的问候。”

    “我当然会的。或许哪天你会遇见她。”

    “这可说不准。”基思暗自记着以后让安妮从罗马给哈丽特寄张明信片。

    贝蒂姨妈宣布道:“今晚的甜点是酸橙果冻加果汁软糖。有谁要咖啡?我有即冲即饮的不含咖啡因的咖啡。我去烧水。”

    基思站起身来。“我不愿意吃完就走,贝蒂姨妈,可我已和别人约好了五点见面。”

    “现在才四点三刻。吃完甜点再走吧。”

    基思想起贝蒂姨妈的时间概念总是不太清楚,于是说:“我喜欢慢慢开车。谢谢你,晚饭好吃极了。”他吻了她一下,然后和每个人握手告别。他对弗雷德说道:“别惹麻烦,”又对哈丽特说,“请代为问候你的姐姐和普伦蒂斯先生。”

    “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希望如此。”

    他走出去,对在院子里玩球的孩子们说了声再见,然后钻进他的车里。

    回家的路上,他在脑海里重映了刚才谈话的部分内容。他觉得有趣的不是有关克利夫-巴克斯特或者安妮-巴克斯特的事,而是善良的老哈丽特在充当爱神丘比特的角色。基思不禁笑出声来。他心想,有些人,不管年龄多大或受过怎样的教育,他们的内心都不无浪漫的情怀。可怜的莉莉和弗雷德却没有一丁点浪漫之情,从未有过风流之举;贝蒂姨妈也是如此。然而,老扎克和哈丽特互相对看的时候,眼中倒闪着光。基思断定,恋爱中的人是很特别的,所有的恋爱者都能认出其他的恋爱者。所以他知道,每次哈丽特提到安妮,她准听到了他的心跳。

    接下来的三天,星期一到星期三,基思一直待在家里。他不敢冒险离开农场一步,生怕跟巴克斯特或他手下的人发生纠葛或冲突。用橄榄球术语来讲,他太接近门线了。在这样的时刻决不能随心所欲或者冒任何风险。最后一招应该是安全的一招。

    尽管他待在自己的家里很安全,按照法律可谓是他自己城堡里的君王,可他还是有所担心。巴克斯特虽然不能通过法律手续在他的电话上安装一个窃听器,但他还是可能通过其他办法来偷听他的电话的。基思的公文箱里藏着的那些玩意儿中有一个就是反窃听装置,他原来以为再也用不着了,这次却用这玩意儿在屋内扫了几遍,不过没发现什么。他每次出去和回来的时候还要检查一下地下室里的屋内电话线。还有一种装置可以探测屋外电话线上的窃听器,不过此时他的“魔术箱”里可没有这玩意儿,另外还有一种窃听他电话的可能性,就是用一种定向的传声器对准他的屋子,好在从他的二楼窗口往外看,几里之内无论哪个方向都能发现。他也没有看到任何车辆在他的屋外停留很久。总之,他怀疑斯潘塞城警方是否真拥有什么高科技的窃听装置,不过也难说。

    基思知道,上星期六以前他的电话不可能已经被窃听了,不管合法还是非法。如果那样的话,巴克斯特周六一定会去里夫斯池塘,那么他们俩当中肯定有一个今天已经躺在吉布斯殡仪馆里了。然而,即使星期六他的电话没被窃听,也不能排除今天被安上了窃听器的可能性。他还是谨慎行事为好。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通过电话去商定或改变计划的。

    几个星期以前,当基思决定留下来的时候,他曾经考虑过买一个移动电话,还打算请他在华盛顿的老同事来进行一次彻底的电子测试,并查查法院记录是否有人要求窃听他的电话。国家安全委员会对他的电话安全同他一样地关注,不过这次的目的却不一样。

    想着想着,基思不禁纳闷华盛顿那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并不介意,只是这种沉默越来越让人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到了星期三下午,他对这种自我封闭渐渐觉得乏味了。他想着安妮,为她担心,用“不闻凶讯便是吉”的谚语来宽慰自己。然而,华盛顿可不是这样,这与过去二十年情报工作的经验教训也是背道而驰的。

    接近傍晚时分,他正修剪着过于繁茂的覆盆子灌木丛,突然扔掉手中的树剪,把一堆枝叶一脚踢到院子的对面去,“见鬼!”他不喜欢被封闭起来,不管是被自己还是被别人,而且他还在为安妮担心。他跳上雪佛兰车,朝公路上驶去;他的M-16步枪放在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上,格劳克手枪插在腰问。到了信箱边上,他停下车,坐在那里,直到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把车开回来。

    基思打点了一些很简单的行李,主要是些私人文件、护照及几件替换衣服。他不能把武器带上飞机,不过还是带了他的公文箱,里面有一些精巧的玩意儿,如催泪笔、微型照相机、石墨刀;如果你哪天倒霉的话,还有氰化物胶囊;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怪玩意儿。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用过,但他感到有责任不把这些东西留在这所房子里。

    他走进厨房,发现东西全部吃完了,连啤酒也没有了。据他所知,斯潘塞县没有送食品上门这种服务,而到星期六上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想,他可以请詹金斯太太或者马勒太太给他捎点吃的,但转念又想出了个可以同时解决三个问题的办法。他拿起电话,拨了波特家的号码。

    杰弗里接了电话。基思说道:“这里是联邦调查局。你被捕了,罪名是鼓吹通过暴力推翻美国政府。”

    “你是想跟我太太说话吧。”

    “你好吗?”

    “很好。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今晚你们俩有空出来吃饭吗?”

    “当然有。去你那儿吃?”

    “对。七点左右吧。”

    “我盼着。”

    “帮我一个忙,杰弗里。”

    “可以。”

    “我这儿东西都吃完了,我的车也坏了。你们能不能把吃的都带来?”

    “可以。”

    “还有酒。”

    “没问题。”

    “我还需要点现金。”

    “我们要不要把餐具也带来?”

    “不,我这儿有。还有,你能不能为我兑张一千元的支票?”

    “可以。嗨,你的一个朋友来……”

    “等见了面再告诉我这些。”

    “不,你现在就该知道这些……”

    “等会儿吧。谢谢了。”他挂了电话。安妮。听杰弗里口气,一定是安妮。“很好。她没事儿,一切都好。”电话让他得知安妮安然无恙;波特夫妇会把食品和钱带来,这解决了其他的当务之急。对恶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能给他一种绝无仅有的满足感。不过,如果他当初不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他现在也用不着设法跳出来;他会发现稳操胜券也同样令人快活。

    波特夫妇迟到了二十分钟,但对这两个嬉皮士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在门廊上,基思从盖尔手中接过一个帆布包;杰弗里手里则捧着一只满是塑料盒的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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