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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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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他俩更没在两市中间找个地方见面。

    基思读完了信的最后几行。“我姑妈路易丝还住在你家附近。我下次去她家时顺便来看看你。当心身体。安妮。”

    他把信放进口袋,起身走出后门。热风已经停歇,天气现在凉爽点了。西边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抹夕阳,但天东边却可以看到星星了。

    他走出院子,来到玉米地头,在一行行高高的玉米中间行走。几百码之后到了一座小丘,据说那是座印第安人的坟墩。平坦的丘顶,可以耕种,但他家从未有人在上面种庄稼,也要求后来的马勒家同样如此。小丘上长着高高的黑麦草,一棵孤零零的白桦树挺立在靠近丘顶的地方,不知是有人种植的还是它自己在这里扎了根。

    基思站在白桦树旁,向下面的玉米地望去,他小时候来这儿玩过,成年之后也来过这儿思考问题。

    他俩也没在两市中间找个地方见面。那要怪他的傲气、他的自负,或者别的什么。当时他俩就要团聚了,而她却在那个时候与别的男人有了性关系。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当时并没有提出同她结婚,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成为年轻的寡妇。结婚还是不结婚?这就是战争时期典型的两难境地。他记不确切他俩之间在这个问题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肯定她是记得的。

    他在白桦树根旁坐下来,仰望天上的星星。在华盛顿,他几乎看不到星星;但在这乡间,夜晚的天空令人着迷,令人心醉。他凝望星空,找出他认识的那些星座,想起他曾同她一起在夜晚看星星。

    当他度完越战后的假期,还有一年的服役期,但他决定延长服役,于是申请去马里兰州霍拉伯德堡的军事情报学校学习。他的申请被批准了。这是一个有趣的行当,他确实喜欢这项工作,他接到命令在这场永无休止的战争中第二次出征,不过这次是以一名情报分析官的身份上任的。他晋升为上尉,薪水丰厚,任务不错。这比打仗强,比斯潘塞城强,也比回到一个发疯的国家强。

    他俩停止了通信,但他听说她退出博士课程去了欧洲,而后又回到斯潘塞城参加一个表亲的婚礼。据一位参加婚礼的朋友说,就是在那次婚礼上,她遇见了克利夫-巴克斯特,显而易见,他们两人在婚礼上及婚礼后相处得很愉快,因为几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这不过是他听说的而已,但那个时候,他已不再想知道这些事了。

    基思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但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无法再读。他注视着信,回忆起大部分内容。信里的词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却是往昔一切的产物,都是他渴望听到的,他明白她写这封信多么不容易;他也明白,她把信放进他的信箱,说要来看他是冒着几分危险的。危险不仅可能来自克利夫-巴克斯特的肉体惩罚,还可能是在感情上受到打击。他们俩中任何一个都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望和伤心。可她决定冒一次险,事实上两人中是她先走一步,他喜欢她这样做。

    基思把信放进口袋,漫不经心地拽了拽身边的野草。

    他得知她结婚的消息之后,就不再想她了。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他想给她写一封简短的祝贺信;他明知不当还是这样做了,当然信是寄到她父母家中的。她寄来一封更为简短的回信,感谢他的好意,并要求他从今以后不再写信给她。

    他总是在想,他俩总有一天会团聚;或许她也是这样想的。说实话,他们两人中没有一个会忘记对方,六年了,他俩一直是朋友、知音和情人,成为对方生命和人格的一部分;他俩在一起经历了成长的烦恼和快乐,从未想象过分离的生活。但外部世界终于闯了进来,她在信里说得明白:他俩之间的事确实完了,永远结束了。可是,他从来不信这话。

    在他驻扎欧洲之后,她在婚后几个月又给他来信了,对她上一封信的语气表示歉意,并说写信无妨,但请寄到邻县她姐姐泰莉家里,由姐姐转交。

    他在欧洲没给她去信,直到他回到美国才从华盛顿给她写了一封信,话不多,只是说他回国了,还要在五角大楼再待上一两年。从此他俩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通信往来,每年数封,内容不外乎是最新消息、孩子的降生、他通信地址的变更、他调往国防部工作、她听到的关于斯潘塞城的新闻、他奉命派去世界各地执行任务。

    他俩从未交换过照片;两人中没一个向对方要照片,也没一个主动送一张。基思心想,似乎他俩每人都想在记忆中保持对方动态的、活生生的形象,不让一连串死板的快照搞得复杂化。

    他俩的通信中除了长久的、成熟的友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暗示——不过,也许偶尔在深夜写的信中有一两行的意思不止是“喂,你好吗?”之类,他有一次从意大利写的信中有这样一句:“我第一次在夜间看了古罗马竞技场,我希望你也看过。”

    她回信说:“我看过,基思,是在欧洲旅游时看的。说来奇怪,当时我也想到了你。”

    但这类的信极少,而且他俩在信中说的话都没过分出格。

    每当他的通信地址改成某个新的、具有异国风情的地点,她会来信说:“多么羡慕你的世界旅行和令人激动的经历啊。我总是想,我应该是个过冒险生活的人,你倒是该待在斯潘塞城。”

    他通常回答这样的话:“我多么羡慕你的安稳生活,身边有孩子,周围有邻居。”

    他没结婚,安妮也没离婚,克利夫-巴克斯特更没有很快死去。生活在继续,世界在前进。

    他第三次出国供职是在西贡。北越的军队于一九七五年攻占该城,他是最后一批乘直升机撤离的美方人员之一,他从东京给安妮写信说:“五年前我就知道会打输这场战争。我们是多么傻呀。我们机关中已经有人辞职了。我也正在考虑辞职。”

    她回答道:“过去我们同高地橄榄球队进行球赛时,我们在上半场处于36:0的劣势,你出来打下半场,打得棒极了,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一次,我们还是输了。但现在你记得最牢的是比分,还是那场比赛?”

    基思聆听远处成行的林木上夜莺的歌唱,随后又眺望马勒农舍。农舍厨房的灯光亮着,可能正在准备晚餐,他想,他过的一天比马勒家有趣,可到了晚上,他们却能聚在一起吃晚饭。说实话,他很想要孩子,但有点奇怪,安妮有了孩子他也感到高兴。他闭上眼睛,倾听夜晚的各种声音。

    他几乎结了婚,在后来的五年或六年里有两次机会:一次是跟一个同在莫斯科供职的同事,另一次是跟住在乔治城时的一个邻居,每次他都跟对方分手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心理准备。实际上,他永远不会有心理准备的。他明白这一点。

    他认为他俩必须停止通信,但他做不到彻底断绝书信来往。于是,他拖了几个月才给她回信,而且信的内容简短且又冷淡。

    她对于他语气的变化和来信的稀少从不发表意见,却继续在信中用两三页的笔墨告诉他一些新闻,偶尔还叙叙旧。后来她终于与他同步,于是他俩之间的通信比先前少了。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他俩的通信往来似乎断了,只是在圣诞节和生日互寄贺卡而已。

    当然他偶尔也回斯潘塞城一次,但从不事先告诉她,每次都打算到家之后再去看望她,却从未去过。

    一九八五年前后,在他回斯潘塞城数次以后,她写信对他说:“听说你回城参加过你婶婶的葬礼了,可我去时你已经走了。我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喝杯咖啡的,但也许不会。在没肯定你是否离开之前,我一想到你在城里就紧张得要命。当我知道你确实走了之后,我感到一阵轻松,我真是个胆小鬼。”

    他回信道:“恐怕我才是胆小鬼,想到要在街上碰到你,我宁可去打仗,有一次我开车经过你家的房子。我记得从前有个华莱士老太太住在里面,现在你已经把房子修缮一新,弄得很漂亮。门前的花儿真可爱。我为你感到十分高兴。”他又补充说,“我俩的生活在一九六八年就分道扬-了,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对我们俩来说,相会意味着离开各自的道路,走进一个危险的区域,当我出现在斯潘塞城的时候,我仅仅是路过而已,不想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不过,如果哪天你有事来华盛顿的话,我会很乐意陪你喝那杯咖啡的。两个月后我将去伦敦。”

    她并未立即回复,但在他到达伦敦之后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没有提及他俩上次的通信。他还记得她回信的内容,她写道:“我儿子汤姆上星期六第一次踢球,这不由得令我想起我第一次坐在体育场里看你穿着橄榄球队的运动衫走进球场的情景。现在你的周围看不到这些熟悉的场所和熟悉的事物了,但在我的周围却能看到。有时候一场球赛之类会使我回忆往事,于是我止不住要淌眼泪。对不起。”

    他立刻给她回信,不再装出一种孤傲冷漠的态度,而是坦率地写道:“不,虽然在我的周围看不到能让我想起你的那些熟悉的场所和事物,但每当我孤独或害怕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你。”

    从那以后,他俩的通信多了起来,更确切一点说,信中的语气比以前亲密了。他俩已不再是孩子了,而是人近中年,有了岁月蹉跎之感。她在信中写道:“我无法想象不能再见你一面。”

    他回答说:“我保证,如果上帝许可,我们将再次相会。”

    上帝显然是许可的。

    然而,六年过去了,保证过的相会并来实现;也许是他在等待某种事情发生,譬如说,她离婚了,或者她生病了。但没有这类事发生。他的父母离开了斯潘塞城,他已没有理由再回去了。

    一九八九年柏林墙倒塌,他在那里看到了这一场面,后来他又被派驻莫斯科,目睹了一九九一年八月的未遂政变。他正处在事业的顶峰,为华盛顿制定政策出谋划策。他的名字时时见诸报端,他在事业上不乏功成名就之感;但就个人来说,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

    八十年代末的兴奋到了九十年代初变成了沮丧。丘吉尔的一句名言在他的同事们中反复流传,为这种现象做了解释——巨人的战争结束了,侏儒的战争开始了。由于侏儒战争中的秘密战不再需要很多人,他的同事们奉命解甲归田;最后,上级也要他退役,于是他就回来了。

    基思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我回来了。”

    他望望坟墩四周,第一次把这个坟墩同他在越南见过的类似的坟墩联系起来。越南的那些坟墩是平坦的水稻田中仅有的高地,他带的那个野战排常常挖开这些坟墩,修建夜间的防御工事。这当然是一种亵渎行为,但却是良好的策略。有一次,当他们挖坟墩的时候,一个和尚走上前来对他说:“愿你们生活在有趣的时代。”年轻的兰德里中尉把这句话看做是某种祝福,后来才知道是句古老的咒语。很久以后,他慢慢明白了这句话的含意。

    太阳落山了,月亮照亮了他视线中的田地。四周静悄悄的,空气中能闻到肥沃土壤和茁壮庄稼的香味。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多年之后还会让你记忆犹新。

    他从坟丘上下来,漫步在玉米的行株问。他记得父亲第一次试验种玉米,一共种了四十英亩。当玉米渐渐长高时,基思对它着了迷。大片的玉米像一道道绿色的高墙,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迷宫,是他和小伙伴们的神奇世界。他们在里面玩捉迷藏,并想出种种新的游戏,一藏就是几个小时,假装这个迷宫里潜伏着某种危险。到了夜间,玉米地看上去怪吓人的,却又具有一种诱惑力;他们常常在星夜出来睡觉,躺在玉米的行株间,身边带着气枪,还轮流放哨,为自己营造出一种十足的恐怖气氛。

    他想,那时我们个个都是小步兵。他不知道那是否是出于遗传,还是出于当年这个西部开发地留下来的文化积淀。由于缺乏真正的危险,我们不得不制造一种危险,让死去很久的印第安人复活,把野兽运进玉米地,想象出骇人的鬼怪来。后来,当真家伙——战争——来了,我们大多都有了心理准备。这就是一九六八年他和安妮真正经历过的事。他明白,他原本可以同安妮一起去研究生院深造,他俩可以结婚生孩子,可以像许多大学的学友一样共渡难关。但他已为自己设计了另外一种未来,她理解他的选择。她让他走,因为她明白他当时需要去远方降龙伏虎。后来发生在他俩之间的事就是一系列的阻隔,男的自尊心作祟,女的矜持,沟通失败,还有坏透了的运气与不合适的时间选择。的确,我俩命里注定是一对不幸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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