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丘翼进发

该死在自己老朋友的枪下。如今没有退路可言，作为卡特士兵抗争致死也许是灵魂最好的归宿。

    「哈哈，我就说他会加入我们的，全速前进！冲冲冲！！」

    缇娜从一开始就预料到雷不会退缩，她高举双手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前方一座黑色的建筑渐渐浮现在地平线上。

    努曼运输站的外形像一个高教红酒杯，两头宽中间窄，零零散散的防卫部队部署在四周，为舰队到来做着准备工作，忙碌之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停在远处沙丘上的那辆吉普车。

    「哇……这守卫也太多了吧……」

    缇娜爬在后盖上，透过瞄准镜观察者敌情。敌军的数量比他们预想的多得多，而且配备重型武器，看来想直接开车冲进去是行不通的了。

    「缇娜，目测距离是多少，能否看见一扇红色的通道门」

    「500米左右吧，通道门在基地侧面」

    雷依然躺在后座询问着缇娜。由于雷曾经参加过运输站的建设工作，他对基地的结构了如指掌。基地的前后门都有人工识别系统，想要和上次一样蒙混过关是不明智的，但基地的侧面有一个维修通道。通道内部是无人看守的供能区，顺着供能区的通道可以直接潜入基地的上端，也就是船舱补给区。至于船舱内是否还有剩余的运输船，那只能看三人的运气了。

    「我们需要有人吸引地面部队的注意力，通道可以识别我的ID，如果能成功进入通道，我就有办法潜入船舱」

    「小天，你能行吗？」

    缇娜转头看向小天，毕竟这种任务毫无疑问要依靠小天的力量，吉普车相比努曼的装甲战车更加灵活，再加上丘翼沙尘，能见度较低，吉普车是一个很好的诱饵。

    「交给我吧」

    小天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充满信心，区区几门激光炮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唯独需要担心的是吉普车的能源问题，油表盘几乎见底，她必须要在适当的时候甩开卫兵的追捕。

    「3分钟，就3分钟，你能撑住吗」

    雷根据基地距离计算出时间，他并不清楚吉普车现在的状况，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反感，他尽量不想勉强小天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你在质疑我的车技吗……你和缇娜放心去吧」

    驾驶位伸出一只小手，竖起一根可爱的大拇指，随后启动了引擎，蓄势待发。

    雷略微踉跄的双脚踩在丘翼松软的沙地上，机械假肢虽然有强大的扭矩力，但双腿发力不均匀雷很难找到平衡。如果经过一段适应，情况会好很多，可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雷去适应，整个行动就是一场豪赌。

    从丘翼的地平线上刮来一整强风，漂移的沙粒给整个运输站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而这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就现在！」

    雷重重的敲了一下汽车外壳，示意行动开始。吉普车后轮开始飞速旋转，摩擦着沙地，激起一阵沙尘，随后绕着基地外围沿S形弧线飞驰。

    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成功吸引了地面部队的注意。他们急忙钻进战车，一边向目标疯狂扫射一边向吉普车追去。重型炮弹狠狠的砸在小天周围的沙地上，沙地就像水面一样柔软溅起一阵又一阵“水花”。就算炮弹没有直接击中吉普车，但其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几次险些将整个吉普车掀翻。好在小天利用一个沙丘的反斜坡，并计算出重炮的射击冷却时间，成功躲避了敌人所有致命攻击。吉普车就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在这沙粒的暴风雨中穿梭自如。

    就在基地外围打的热火朝天时，雷与缇娜两人已经成功抵达工程通道门口。

    「努曼控制室很快就会发现我的ID信号，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快！」

    雷打开了通道门，提醒着缇娜，同时也是警醒自己。就算是雷也不清楚建筑内部是否有守卫部署，供能区的监控发现入侵者是迟早的事。如果通往船舱的通路被封闭，击杀两人就犹如瓮中捉鳖。

    吉普车的油表已经触碰了红线，可小天依然在和敌人周旋。如果吉普车减速，那下一枚炮弹可能就不是落在沙地上了。

    「啧……脏死了……」

    小天不耐烦的抱怨着，拍了拍头发上的沙尘。意外的是，她根本没有脱离追逐战的意思。小天一开始就计算过剩余的能源，如果要甩开追兵最多只能与敌人周旋2分钟。想为雷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必须要耗光吉普车的所有能源，即使自己可能因此丧命，小天对自己的选择没有感到一丝后悔。接下来小天争取的每一秒，都是用生命做赌注。

    突然，丘翼的沙地上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要知道丘翼星的白日星空中是极少会有云体的，更不要说是这种能遮挡大片恒星光的云体。基地方圆数千公里都被阴影覆盖。小天抬起头尽力的睁开眼睛，确认着星空中那庞大的黑影。

    「开什么玩笑……」

    小天的声音绝望的颤抖着，巨大黑影的真实面目渐渐浮现在这白日星空中。那是努曼舰队群，一艘艘椭圆形的舰船围绕着主舰，黑压压的登陆舰群向运输站驶来，像一根长长的触手拥抱着丘翼。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一枚高速飞来的炮弹冲破了沙尘，直击吉普车的后方。炮弹坚硬的高温弹头融化了吉普车外壳，从内部爆炸将车身撕成两截。炽热的冲击波把失去平衡的吉普车抛向空中，强大的离心力将一具较小的身体甩出驾驶位，重重的摔向沙丘的后方。

    小天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指挥，静静的躺在松软的沙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努曼舰队步步逼近，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完全在预料之中，如果自己的生命能为缇娜两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惜的是时间无情的磨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努曼舰队如期而至。只是当时那名坐在驾驶位举起大拇指的少女的表情，我们无从得知……

    透过供能室的窗户，雷望着远处沙丘上微弱的火光，表情变得凝重。

    「雷，你在等什么！那里能看到小天的位置吗？她成功撤离了吗？」

    一旁的缇娜急切的询问着小天的情况，一边向窗边走来。

    「她成功撤离了……缇娜，她撤离了……我们不要浪费小天争取的时间，继续前进吧……」

    雷急忙将缇娜推离窗边，说出了一句蹩脚的谎言，他明白现在没有伤感的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都不能停下，哪怕是同伴遭遇不幸。

    「嘻嘻，不愧是我的小天！我们快走吧」

    缇娜露出天真的笑容，只是这次雷完全笑不出来，缇娜的一言一行让雷的内心越加愧疚。从完成任务的角度看，自己计划的行动方案是最有效率的，但他忽视了重要的问题，同伴的生命究竟能不能作为行动的筹码，在严峻的环境中这种奢侈的苛求又是否正确呢……

    「前方就是船舱的通道了，话说，雷你有没有觉得室内突然变暗了啊」

    两人步入通道，“胜利”就在前方，少女神情愉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步入绝境。雷被缇娜的话警醒，他清楚丘翼环境下能大面积遮挡恒星光的自然产物是少之又少的，除非……

    「是努曼舰队！缇娜！快跑！」

    雷高声呼喊道。努曼舰队已经进入丘翼星系，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他们只能放弃乘坐运输船，而当务之急是逃离基地保全两人的性命。

    「啊？」

    缇娜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一切都为时过晚。通道两侧的电门被重重的关闭，将两人锁死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中。

    「该死！该死！」

    雷疯狂敲击着电门，可大门令人绝望的纹丝不动。看来控制室已经发现有人入侵并且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并将通道锁死，试图用更加残忍的方式结束两人的生命。

    「这……这是怎么回事！雷，我们该怎么办啊……」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缇娜明显受到了惊吓，她无力的向雷寻求着帮助。可就算是雷，面对这样绝境也无能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的无能发泄在冰冷的电门上。

    这时，通道上方的通风口被打开，发出释放气体的咝响。缇娜渐渐发现，有奇怪的气味充斥着整个通道。

    「怎么……有股杏仁味……」

    缇娜疑惑的问道。

    「是氢氰酸！缇娜！别吸进去！」

    察觉到异味的两人急忙捂住了口鼻，这种情况下努曼人不可能给你闻什么坚果香气，那杏仁的香气就是剧毒的氢氰酸。氢氰酸是努曼有名的生化武器，大部分为蒸气状，它让吸入者呼吸道中毒，导致其呼吸困难，失去知觉，发生呼吸麻痹，不久就会出现心脏麻痹等症状，重者会迅速窒息而死。

    通道内的毒气继续蔓延，两人瘫坐在门前，缇娜机体新陈代消耗去肺部的残余氧气并产生大量二氧化碳，在二氧化碳的刺激下，缇娜的大脑产生强烈的呼吸欲望，心跳加快，血压上升，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声梗咽。这样下去不用多长时间缇娜就会窒息导致休克，而休克后一分钟人体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如果不及时抢救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狭小的通道中。

    雷察觉到缇娜的异样，他轻轻扶起缇娜娇小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氢氰酸的毒气进入雷的身体，肺部吸收了大量有毒气体，留下二氧化碳以及少部分未吸收的氧气。缇娜的意识渐渐模糊，双手无力的垂在雷的胸前。

    黑暗中，两人的嘴唇紧紧相依，一股温暖的气流进入缇娜的身体，支撑起她那微弱的心跳。一呼，一吸，两人的身体被同一股空气相连，循环呼吸，虽然空气内的氧气所剩无几，但这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雷吸入体内的毒气开始反应，肺隔膜神经变得紊乱，让他的呼吸越加乏力。氢氰酸引起知觉麻痹，雷渐渐感受不到怀中少女的温度，感受不到那股温暖的气流。但雷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尽管生命危在旦夕，尽管前方一片黑暗，再坚持一下，哪怕一秒……

    突然，如同幸运女神降落一般，整个运输站似乎遭受了猛烈的攻击，建筑开始剧烈的颤动，供能系统停止工作，源源不断的毒气竟然奇迹般的停息了。但雷的身体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渐渐失去了意识。

    由于没有吸入过量的毒气，缇娜还尚存一丝气力，她挣扎着拉开了电门，让外部健康的空气再次流入通道。新鲜的空气流入缇娜的肺部，通过肺泡的转换氧气随着红细胞送往全身。缇娜使出浑身解数将雷托出通道，但眼前的青年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就像熟睡的婴儿一般静静的躺在缇娜怀中。

    「雷！雷！雷……」

    缇娜不断的哭喊着雷的名字，金色的发梢停留在雷的胸膛，泪水湿润了那干裂的嘴唇……

    此时的帝国舰队已经按照指令抵达了丘翼星系，在帝国庞大的舰队面前努曼舰队就像巨人脚下的蚂蚁。

    「哎~怎么这么不抗揍啊……」

    凯瑟琳舰长安坐在控制室，看着眼前抱头鼠穿的努曼舰船发出叹息。

    战列舰的穿甲武器齐射像数千把利刃一样刺穿敌军的心脏，瞬间击毁星系中所有的控制中心，包括星球表面的努曼运输站。敏捷的护卫舰没有放过任何一艘残留的敌舰，极高的机动性能在近距离精准击穿敌舰驾驶仓，让驾驶员直接暴露在这零下200度的真空中，极低的沸点让其身体内大部分水份瞬间蒸发，肺中的气体则变成一个定时炸弹，从内部撕裂整个身体。

    现在的丘翼星系就像在举行烟花庆典，火光四溅，血肉横飞。

    就在凯瑟琳舰长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感到无趣时，小依传来了一则简讯。

    「凯瑟琳舰长，请允许我代领登陆舰群登陆丘翼，星球上可能还有幸存的卡特士兵……」

    「啊？这都四天了，他们都死光了吧，我们的任务是优先摧毁敌方舰队哟」

    作为舰长说出这句话似乎有点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在帝国高层决定宣战那一刻起，丘翼上的士兵就都成为了帝国的弃子，不单单是丘翼，包括所有在努曼境内的士兵甚至是平民都处于危险之中。而这一切换来的是突袭丘翼所带来的这场碾压的胜利，和那触手可得的稀有金属资源。目前来看，帝国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

    「我是二号舰队的指挥官，有权力指挥登陆舰群，如果你想向阿诺斯总督报告尽管去吧……」

    小依的明显被凯瑟琳舰长的话所激怒，她认为比起那些资源卡特士兵的生命要更加珍贵，尽管星球上出现幸存者的概率很低，她还是强行命令二号舰队与主舰分离，让登陆舰群优先登陆丘翼。

    「哎呀~小依我开玩笑的啦，那妈妈杀了这些努曼人就先走一步咯，放心总督那边我会去解释」

    按照总督的指令，舰队的目标不仅仅是丘翼，而是摧毁努曼的所有主力舰队，将它们一网打尽。凯瑟琳舰长为几名生死未卜的底层士兵拖慢舰队进攻的步伐，只好让小依的二号舰队暂时脱离。凭她与阿诺斯总督多年的“交道”，小依的擅自行动应该不会受到过重的惩罚。

    二号舰队护卫着登陆舰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占领了丘翼星。小依乘坐的登陆舰也缓缓降落在丘翼的沙地上。

    「立即搜索所有星球表面建筑，在避免伤亡的情况下，努曼士兵优先俘虏，不要滥杀无辜的平民……」

    小依一边熟练的下达着指令，一边走出舰船。小依的双脚第一次踩在这松软的沙地上，她很难想象在这荒芜且四面楚歌的星球上，还会有卡特士兵能撑过整整96个小时。

    突然，登陆舰上的一名部下接到了通讯，他急忙向舰长汇报。

    「报告舰长，有卡特幸存者的消息！」

    「幸存者？！」

    小依红色的瞳孔放大，这则消息让她兴奋不已，自己违背指令的行动总算没有白费。示意部下继续汇报详细情况。

    「我们在运输站附近的沙丘下发现了一名受伤的卡特士兵，她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救援，在运输站的内部也发现了两名卡特士兵，只是其中一名士兵因为吸入毒气大脑已经休克……」

    「还来得及救助吗？！」

    小依急切的想知道结果，打断了部下的讲话。

    「好在他的同伴及时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延缓了脑死亡的时间，那名士兵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听完部下的报告，小依长出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三位勇敢的卡特士兵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他们成功引开了地面部队的注意，导致帝国舰队入侵星系时没有遭受到任何地面部队的反抗，这也让炮弹能第一时间击中运输站，切断供能。言下之意，是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才争取到这场胜利。

    站在沙地上的小依欣赏着丘翼的白日星空，感慨万分。她华丽的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步入登陆舰，深灰色的长袍将丘翼的沙尘甩在身后。

    「命令舰队准备起航，送这些勇敢的战士回家！」

    此次丘翼之战卡特帝国大获全胜，雷也再次死里逃生。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一向坚持以完成任务为最终目标的雷在最后关头选择了缇娜。如果单纯从生存效率上来说，雷可以完全不顾缇娜的死活，自己生存的时间会大大增加，争取更多等待救援的时间。但他没有这么做，也许是看到小天的遭遇，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让雷改变了想法。要知道，如果炮弹没有第一时间击中运输站，通道内的两人必死无疑。可从结果来看，在困境中奢侈的苛求也不是毫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