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日星空

然，我们看着死去的人总是忍不住去猜测他们死前在想些什么，但现实中，大部分死者都来不及思考。也许你会好奇雷现在在想什么，家乡的亲人？失去的初恋？很遗憾，都不是。雷从宣战起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

    刺耳的枪声响起，一具尸体倒在松软的沙地上。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命中注定一般。只是大多人都认为倒在地上的尸体应该是位年轻的卡特人，可倒在地上的尸体却长着颗灰色的章鱼脑袋，那个脑袋像刺破了的气球躺在这滚烫的沙地上，蓝色的血液渐渐湿润周围的沙粒，沙粒像尝到久违的甘露般兴奋的呲呲作响。

    反观雷现在滑稽的姿势，不让人觉得他刚刚经历过生死时刻。他身体半蜷缩着，双眼紧闭，右手半举着小手枪，左手拿着奇怪的仪器挡在脸前。奇怪仪器的主体成透明的三棱体，没错，那就是一个三棱镜，一种卡特工程兵特有的“秘密武器”，老式全息通讯器。

    时间安静的流逝了几秒，雷慢慢的睁开眼确认自己的死活，眼前这熟悉的沙漠让他长出了一口气。戈永远不会想不到，帝国费尽心思研发出来的激光武器会被这小小的三棱镜给打败。如果戈的枪法略有偏差，雷大概率会直接毙命。但好巧不巧，这次戈打了个十环正中雷眉心的三棱镜，激光穿过三棱镜发生偏转檫着雷的耳朵射了出去。所以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命中注定一般，只是幸运女神站在卡特人这边……

    雷疲惫的走向那具亲切又熟悉的尸体久久伫立，心中却没有一丝怨恨。他心里清楚，如果戈不是只身一人而是带着部队自己必死无疑。无论过程如何，结局永远会有一具尸体躺在沙地上，至于戈究竟是否想至雷于死命，我们无从得知，估计戈自己也没弄明白，情感与行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那最后的一枪，会不会是戈射偏了呢？

    丘翼的沙漠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吹动了沉睡的沙粒，吹动了雷的衣角，远处的时空不再扭曲，前方的路变得清晰起来。雷随手捡起一杯工人们剩下的绿液，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工程车，回家的路仍然遥不可及……

    「欢迎，回家勇敢的战士」

    宣战前2个月天境

    天境的建筑大多为螺旋的锥体，由两到三条粗壮的支撑结构缠绕向上伸展，中心镂空部分被圆形的高强度复合水晶包裹构成内部空间。因为天境星的体积相对较小，陆地面积非常有限，随着人口的饱和，科研人员曾也为住房问题烦恼了好一阵子。好在星球密度不大相对重力较低，天境开始采用硫化碳炔作为建筑的主要支撑结构，其强度是钻石的40倍。这样一来建筑的高度极限被大大增加，缠绕节点可以上升到10个甚至更多。建筑外壳大部分是白色的采光板，能源管道镶嵌在主支撑的边缘发出金色的辉光，夜间也能起到照明的功能。远远望去，建筑就像倒出的牛奶，极具线条美感。

    这些牛奶柱中有一个建筑尤为突出，不光是因为它的高度远超过其他建筑。其结构类似于长方体，中规中矩，四根笔直的能源柱撑起了整栋大楼，大楼内部并非透明，而是庄严的灰色。大楼正前方挂着一面巨大的卡特星旗，示意这里是全卡特文明的中心。没错，这就是卡特帝国政府大楼。

    卡特星旗与建筑主色调不同，背景为红黑色，中间映一个银色的长条菱形，菱形的上角端是个镂空的三角形，整体看上去就像一把血泊中的利刃。这也不难看出卡特政治风格的刚正强硬，毕竟当初卡特实现星球统一用的就是武力统治。当时率领主力军队的阿诺斯总督年仅120岁，收获战果累累，哪怕是100多年后的今天，卡特境内还流传着她的光辉事迹。虽然这可能暴露了我们大总督的年龄，但这也不妨碍她成为卡特人民的精神领袖。

    在总督的办公室内也挂着一面卡特星旗，在这间略显朴素的办公室中这面星旗显得格外亮眼。这时，办公室门绿灯亮起，走进来一位金色短发的女性。与白色军服不同，蓝色制服可以看出她是政府文职人员，她正是总督秘书兼生活顾问温克·艾娜。

    艾娜走入房间两步，向着办公桌后的高背椅微微鞠躬说道。

    「阿诺斯总督，今年丘翼星的金属资源报告请您审阅」

    说完走上前，把手中的全息报告放在办公桌的一侧。

    阿诺斯没有给艾娜任何回应，坐在椅子上继续研究着手中的人员档案。

    然而艾娜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直径走到办公桌的内侧，继续说道。

    「总督，后天下午您在昆海星有一场演说，请您坐好24小时星际旅行的准备，启程前请不要过度劳累……」

    阿诺斯似乎故意无视艾娜，或者说对这些可有可无的活动完全没有兴趣。

    「还有总督，您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参加生物辉光健康体检了，今年的体检请您务必抽空参加」

    艾娜的语速开始变得急促，与其说是秘书的报告更像是一位母亲的唠叨。

    好消息是，经过艾娜坚持不懈的努力，阿诺斯总督终于把目光从档案上移开。

    「艾娜，关于这个体检……由于近期公务繁忙能不能推迟一段时间」

    阿诺斯故作深沉的说道。

    「不行！」

    估计在这卡特境内，敢这样直接拒绝阿诺斯总督的只有艾娜一个人吧。

    「而且总督您的公务安排我再清楚不过了，今年没有新的科研计划边界的局部摩擦也因为努曼和平协议大有改善，健康体检也是为了总督您的健康着，想为了卡特文明未来着想……」

    办公室的对话从单纯的报告渐渐变成了单方面的说教。阿诺斯总督虽然站在整个文明权力的顶端，但当初领袖健康管理计划也是自己亲自批准的，没想到我们的大英雄会在面对体检的问题上无能为力。

    阿诺斯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档案，站起身来。艾娜的身高在卡特女性中已经算是偏上水平了，但还是比阿诺斯矮了半个头。

    艾娜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获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并取来一旁衣架上的大衣为总督披上。

    「我马上联系体检医生20分钟内就位，请您随我前往大楼医疗区」

    说着两人相继走出办公室，只留下一叠人员档案散落在长长的办公桌中央，档案上半身照是一位棕色短发的少女。

    「编号3027 ，天境科研站守卫军，半机械步兵，盖亚·龙依」

    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整个大楼就像巨型迷宫一样。真是佩服艾娜完全不会迷路，阿诺斯总督脑中不止一次浮现出这种想法。

    「这边请，阿诺斯总督」

    艾娜引导总督走进了间宽敞的医疗室，各种仪器嗡嗡作响，还有几位鞠着躬的医护人员。医疗室中央是个一人高的弧形圆环，成拱门的结构。这应该就是生物辉光仪吧。根据科研人员发现，人、动物、植物等有机物，甚至矿物、岩石等无机物，都有一个固定的能量吸收带，吸收带在特殊的电磁场里受到电磁能量的激发，就会产生比原来所吸收的辐射波波长更长的二次辐射。这种二次辐射的辐射波能使空气发生电离，形成有色离子，大量有色离子的汇聚就会发出可见光，而这种微弱的可见光与生物的新陈代谢和器官健康程度息息相关，甚至连生物的心情以及心理状态在辉光上也会有所体现。这种辉光仪就是一种能检测到单光子的超敏摄像机，通过辉光的分析计算，能够快速检测出总督的身体健康程度。

    「那么总督大人，更衣室请这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娜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也许她早就猜到，总督迟迟不愿参加体检的原因是什么了。

    阿诺斯虽说是一代帝国领袖，但同时也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女性。要她一丝不挂的站在她人面前，还要被各种研究分析，本能的羞耻心让她对体检十分抵触。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人生中总有几件事想逃避却无法避免。阿诺斯走入了更衣室，制服顺着她那白皙的肌肤滑落地面。有一说一，抛开总督的各种身份事迹，阿诺斯的外貌可以算的上是卡特女性的标杆。身形高挑，四肢纤细，关键部位却圆润丰满。也难怪当初总督大选时，阿诺斯能拿到绝大多数男性公民的选票，甚至天境的艺术部门也曾邀请总督参加一些偶像类活动，显然都被阿诺斯拒绝了。

    阿诺斯缓缓走上辉光仪，张开双臂。就连女性医护人员也被她的魅力吸引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本在一旁憋笑的艾娜也露出羡慕的眼光，随后催促医护人员继续工作。仪器开始工作，圆环发出蓝色的微光，抚摸着阿诺斯的每一寸肌肤。看来是时候宣布辉光仪是今年卡特文明的头号人生赢家了吧。

    谈笑间体检已经结束，阿诺斯今年的噩梦也告一段落。走出医疗室的阿诺斯恢复了些许的精神。

    艾娜神情愉悦的再次为总督递上大衣，说道。

    「总督，今天辛苦您了，接下来也没有重要的行程安排，您可以回房休息了，养足精神准备明天的旅行」

    「谢谢」

    阿诺斯接过大衣，微笑的看了看艾娜，这也许是对艾娜工作的肯定。从阿诺斯就任总督的第一天起，艾娜几乎是形影不离，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风雨雨，这两个人之间情感交流早已不用停留在表面。

    「啊，对了，艾娜明天帮我去商会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艺术品，既然要去昆海肯定不能忘了我那老同学啊，她总喜欢收集些无用的艺术品」

    阿诺斯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期待。

    「没问题总督，镜姐见到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话说我还没听过您学生时代的故事呢，您能说给我听听吗……」

    在这愉快的谈话声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今天的天境星又度过了平静祥和的一天，但谁又能预想到，两个月后，卡特文明的命运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