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生病

    叶妙直接打了车去陆时屿家, 下了车以后一点犹豫没有，直接上了楼。

    她早就知道陆时屿家几楼, 此刻一点把陆时屿的二姨放在心中, 她向来是不喜欢接触这样复杂的家庭事。

    但这和陆时屿的身体状况比起来便一点不重要了。

    他对她而言不仅是小时候可爱的弟弟，是长大后的天才同桌，也是从湖中把她捞起的救命英雄。

    这几种感情混在一起, 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她自己也弄不太明白这种奇怪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这是叶妙第一次来陆时屿的家，或许这算不上他的家，只是他一个临时的借住所。她也好希望, 陆时屿能够早点离开这里。

    叶妙按响了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过程中, 脑海中想象了好多可能出现的画面。

    她可不敢确保自己对陆二姨会有好脸色，但陆时屿又生活在这，她到底应该怎样说呢。

    这真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但当大门打开时，叶妙却愣住了，眼前站着的人是陆时屿。

    他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穿着皱巴巴的单衣和运动裤, 外面披上一件运动服，精神低迷，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少。

    叶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时屿, 他在班上一向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平时脸上几乎不会出现什么多余的表情。

    穿衣也是一丝不苟了，简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都和别人不一样。

    叶妙在看到他的第一秒心中便滋生起点点怜惜，他也是个普通人, 却很少有普通人这样的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学生。

    叶妙踮起脚，伸出手，手背轻轻被他额头上挨了一下。

    从手背传来的温度告诉她，陆时屿是在发烧。

    叶妙脸色一变，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拽：“你在发烧，跟我去医院。”

    陆时屿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她的手臂挣脱开，声音沙哑：“不用了。”

    “不行，必须去，你想烧成一个傻子吗？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不知道照顾自己，你二伯呢？”难道陆家人看他生病这么严重，都不会问一声吗？

    叶妙心中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她只希望陆时屿早点成年，远离陆家这个地狱。

    “他们去旅游去了。”

    眼看着即将开学，在陆兴林的强烈要求下，这家人带着陆兴林一起去旅游了。

    他冷眼旁观，陆二姨才说家里没有钱了，甚至连他的学费都凑不齐，转眼却有钱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玩。

    但这些年，陆二姨似乎已经厌倦对他伪装了。

    一开始，他到陆家的时候，陆二姨对他很是热情。

    那时后陆兴林不太喜欢他，经常欺负他，骂他。

    他当然会还手，但在陆兴林会向陆二姨告状。

    每次打架事件发生后，陆二姨便会对他采取冷暴力，并对他说，陆兴林是他兄弟，他要让着他。

    那时他刚失去了两个亲人，面对这样对自己好的亲人，他对陆二姨说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也不敢和陆兴林打架，那时他太小了，还奢求别人对他好，奢求亲情。

    长大之后才慢慢明白，或许那只是陆二姨的策略罢了，对一个刚丧亲的小孩好，在他“做错事”之后采取冷暴力，这样让小孩不敢违背她说的话。

    这样对一个小孩何其残忍，但没有人阻止。

    这些年，他和陆家的关系已经冷到冰点，除了一些时候的逢场作戏。

    其实他们不在家，他一个人倒好过一些。

    而叶妙在听陆时屿说了这一句话之后，更是心疼他。

    她是孤儿，自然知道生病时，一个人去看医生，一个人熬着病痛，这样的日子有多难过。

    尤其是在医院挂了号之后，自己孤零零等在走廊上等叫号。

    周围人都有人陪，只有她凄凄凉凉。

    后来，她越来越不喜欢去医院。

    小病就自己在家熬着，反正拖几天就好了，除非必须去医院。

    此刻，她十分了解陆时屿。

    他虽然看上去很是冷淡，但人心总是热的，总希望在自己生病时，有人陪着自己去医院。

    她眼神柔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下来。把陆时屿拉回屋里坐下，门口正当风，吹得人有些冷，陆时屿现在最不能受寒。

    她陪他坐在沙发上，柔声劝道：“陆时屿，我们去医院吧，你这样拖下去是不行的。”

    陆时屿听她这样说，一时精神有些恍惚。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姐姐在哄他的时候就喜欢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轻轻柔柔的，仿佛一阵温和的风。

    越和这个人接触，他越能发现她身上和姐姐的相同之处，当初，他该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对这些相同之处视而不见。

    “你别怕，我和你一起，医院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他已经长大，但偶尔叶妙还是不经意会用小时候的方式来对待他。

    陆时屿沉浸在她的温情中，一时之间恍然就要答应。

    直到手背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打了一下，之后那东西摔到地上，发出闷闷“砰”的一声。

    陆时屿的思绪一下回笼，他看着落在地上的书本，封面有些眼熟。

    叶妙不好意思朝他一笑：“我的书掉了。”

    她进屋之后随手把给放在茶几上，放的位置比较靠边，这时没注意便掉了下来，好巧不巧正打在了陆时屿手上。

    他现在是病人，又在病中承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击，叶妙心中愧疚。

    一激动便直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好好观察了一番。

    白皙手背上面有着淡淡的红痕，美人就是这样，身上有一点伤痕都让人扼腕。

    叶妙一看到伤口便是反射性地往上面吹了一口气：“给你呼呼，不疼了啊。”

    陆时屿耳尖一红，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我没事了。”

    叶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产生的歧义，尴尬一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淡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之中，叶妙低着头玩着自己手里的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陆时屿轻咳了一声：“可以把你的书给我看下吗？”

    方才书掉到地上，他只仓促看了瞄了一眼，便被叶妙夺回了，但那有些眼熟的封面却在他脑海中久留不去。

    叶妙大方把书递给他：“给你。”

    他接过书，书封面上还有她的体温，他手指轻轻婆娑，心里也是一片温暖。

    但是这本书——

    他眸色微微变暗，一页一页翻开，如果他没记错，这本书中应该有一枚木制书签。

    叶妙看他“认真”看书，终于再次记起自己的来意。

    她发现，她面对陆时屿好像总容易走神。

    她尽量把自己声音放低，不想打扰他安静看书这一幕：“陆时屿，你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病吧。”

    陆时屿把书翻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一页，看着干净的书页，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叶妙是他小时候的姐姐，但他依然无法拒绝她啊。

    他正想说，好。

    手中的书又翻到了后面的页数，而记忆中那枚书签安静躺在书页中。

    上面刻着的古典莲花，似乎对他的痴心妄想发出冷冷的嘲讽。

    他手僵持着没动，心里却在慢慢变冷。

    叶妙看他没有动作，又略微加大了音量，歪着头打量他：“陆时屿，和我一起去医院好吗？”

    他把书合上，目光冷淡：“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叶妙一愣，他的变化也太快了吧……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翻脸了。

    但她仍然耐着性子，他是病人，她不能不管他，而且他还是因为救她而生病的。

    把他带去医院是她的责任。

    其实，她也有一点生气了，她最不喜欢喜怒无常的人，而现在的陆时屿碰到了她的雷点。

    “陆时屿，如果你自己都不看重自己，谁还会认真对待你呢？听话，和我一起去医院。”

    陆时屿心中略微苦涩，她对他说话时，还是一副对弟弟的口气。

    但他现在真的不想当她弟弟。

    “我不去医院，你回去吧。”他仍然是这句话，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叶妙心里的火气直冒，她一个劲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可是看他那副样子。

    哇！真的没法不生气，他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怎么长大了这样一副熊孩子模样。

    这火气真忍不住啊！

    “你不去也得去。”

    陆时屿侧过头不说话，一副拒绝和她交谈的样子。

    叶妙看他这副样子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要他还是小孩模样，她铁定揍得他哭喊着要去医院。

    可他现在长大了，而且她也不再是他姐姐，也失去了揍他的理由。

    叶妙有点淡淡的惆怅。

    但一看到陆时屿，那一丝丝惆怅就化成了愤怒，她拉起他的胳膊，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疼他了，拉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他一开始拒绝移动，叶妙拉得狠了，一不留神自己摔了一跤。

    砰的一声摔在地板上，陆时屿的瞳孔一缩，浑身的力气也卸下，任她拉着自己去医院。

    叶妙也不会想他是因为心疼自己，她就想着，这熊孩子就该被收拾。

    到也医院之后，叶妙给他挂了号，就坐在医院长椅上和他一起等叫号。

    两人虽然是坐在一起的，但中间的空位隔了一个人。

    后面又来了一个没什么眼色的人，坐在两人中间，这下好了，两个人是彻底挨不到一块了。

    到了陆时屿的号，叶妙把他拉进了门诊室。

    医生检查之后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来医院，感冒都快成肺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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