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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六】命阻七星玲珑阵,卿颜命绝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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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正是缺人之时,父王怎可杀他?”

    阿于陵冷声道:“劝我弃城者、降者,皆是叛逆!”

    阿于藏锋心中有怨气,却又不知从何发泄。眼看着自己的将士死伤无数,心中恨意越来越浓,转身问贺琏道:“大人,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贺琏脸色深沉,道:“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我们的办法他们皆有破解的法子。银甲军中,属冉嵘和祈卯攻城作战最有经验,而夏长空则是章州夏家后人,夏家三代守卫章州,使章州有铁墙章州之称,换言之,现在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一来他们都能猜中,二来,他们都有破解的法子。若当真要与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阿于藏锋眉峰一紧,“大人的意思是……”

    贺琏一脸淡然,沉声道:“败局已定。”

    一言出,阿于陵和阿于藏锋皆紧紧皱起眉头,相识良久,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贺琏又道:“也许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我们只要想办法挑起天朝和突厥之间的战争,而后在一旁静静看着,便什么事都不会有,而今既然让苏夜涵知道了这其中的秘密,知道了大宣和九陵朝的秘密,以他的做事风格就必然会一杀到底,以振国威。”

    阿于藏锋脸色沉冷,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大人就不必再提,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已经回不去。大人尽管说,接下来我们大宣生路何在?”

    贺琏看了阿于陵一眼,道:“在你们父子手中。”

    二人一愣,不解地看着他。贺琏继续道:“败局既已定,那就该想想怎样将损伤减到最小。眼下,大宣国内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逃的逃,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们可知从大宣出去的百姓投入天朝边城,苏夜涵是如何处置?”

    “如何?”

    “收。”

    阿于藏锋脸色一变,深深吸气,道:“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大宣国的百姓已经不愿再忠诚于自己的王,而是宁愿相信别人,只因为这个人能给他们带来安定的生活。”

    贺琏点点头道:“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百姓要的只是安宁的生活,那谁为君谁为王,与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们若是不想看到整个大宣国都变成像无涯岭这样,那就该想想放手了。如此,可以保住大宣国,保住这里的百姓,又可保住你二人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圣王应该比谁都更懂这个道理。”

    阿于陵惊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锋儿弃城而逃?”

    “不是逃,是自保。”贺琏说着太息一声,冷笑道:“而今我与你父子二人在同一条船上,只有救得了你们我才能救自己。这里就算日后归天朝、归突厥所有,但是百姓终究还是大宣的百姓,等这苦难一过,他们终究还是会记起大宣的好。再者,不管是天朝还是突厥最终拿下了大宣,另一方都绝不会坐视不理,不想分这一杯羹,于无形间便给他们下了一道坎儿。”

    阿于藏锋细细一想,只觉所言有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留这一条命,不怕日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此,他不由想阿于陵望去,见他面上尚有一丝犹豫,便道:“父王,事不宜迟,我们越早拿主意,伤亡就越小。”

    阿于陵站在城墙上,看着将士伤亡惨重,心中悲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蓦地,他一把扯下一枚小旗狠狠扔在地上,长叹一声,“罢了!便遂了他的愿去!”

    城外的大宣军却是不知城内的状况,仍在拼死抵抗,他们想为大宣国做最后一搏。而身后城墙上的守兵却已经陆陆续续散去。

    不过一个时辰,城外的大宣军便被斩杀殆尽,只余百十来人。

    突然一道沉喝:“住手——”

    回身看去,却是冉嵘和祈卯策马上前来,他这一喝,不仅银甲军住了手,那些大宣军也停住了抵抗,恍然看着眼前数十万大军。

    只见冉嵘和祈卯定定地看了空无一人的城墙半晌,回身招了招手,绍元杨策马上前来,问道:“二位将军,何事?”

    冉嵘不言,伸手指了指城墙。绍元杨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陡然一变,下意识道:“人不见了!”

    三人相视一眼,而后点点头,只见绍元杨对着身后的一众未着盔甲的将士招招手,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立刻有一行二十来人上前来,连番跃身而起,后面的人紧跟着而上,踩着下面的人,向上跃起,上了城墙。

    那幸存下来的百十名大宣军见此情形,已然吓白了脸,不由得丢下了手中兵刃,缓缓聚成一团。

    片刻之后,只听“吱呀”一声,无涯岭城门大开!

    半个时辰之后,银甲军全部开入城中,全城搜索。城内已无活着的将士,余下之人非死即残,惨不忍睹。

    眼看着搜遍全城都不见一个人影,苏夜涵等人不由渐渐沉了脸色。

    “皇上,阿于陵和阿于藏锋定是弃城逃了。”

    眼下众人齐聚一处,纷纷面露疑色,苏夜涵道:“大宣军情况不对。”

    冉嵘道:“皇上也感觉到了?”

    继而众人相视一眼,显然,他们都感觉到了,冉嵘道:“这几日大宣军军阵涣散混乱,不知是不适应新的阵法,还是根本不知这阵该怎么布,一上战场便乱了套,像无头苍蝇,只有挨打的份儿。”

    苏夜泽道:“没错,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在兹洛城外那时的气势,实在是怪异。莫不是,他们早就想好了要弃城,所以没有心思打仗?”

    苏夜涵摇摇头道:“不,这其中的蹊跷不在将士,而在指挥布阵之人。”

    众人齐齐一怔,道:“贺琏?”

    何子和邵寅策马而来,禀道:“城中四下里都已经搜遍了,按着大宣军的人数来算,这一次随阿于陵活着离开的大小姐约有千人,是他的亲兵。”

    “千人……”苏夜涵轻轻念叨一声,突然他似乎闻到一阵特殊的味道,顺着那味道寻去,最终在一支树干上发现了被扯坏的衣服一角,而那香味便是从这上面散发出来。

    蓦地,他挑起俊眉,嘴角勾出一记冷笑,道:“元杨,带上七星军随朕走一趟。”

    绍元杨问道:“去哪?”

    “去找阿于父子和贺琏。”说罢他把手中衣角用力攥紧,向着香味儿飘来的方向看去。

    冉嵘几人诧异地相视一眼,苏夜洵沉声道:“追杀千人,无须皇上亲自动手,为防有诈,便让臣替皇上走这一趟。”

    “正是,皇上……”

    “无须。”苏夜涵断然回绝,轻笑道:“朕与衣凰约好了,三天时间,拿下无涯岭,解决阿于父子和贺琏,而今正是第三日,朕要亲自前去。”

    众人不由得愣了一愣,他何时与皇后娘娘见面约了此事?皇后娘娘不是三天前就已经……

    冉嵘几人回神,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三天时间,不过转瞬间。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和衣凰不是天朝和突厥这般对立的关系,如果他们仅仅都只是普通人,即便他们今生做不了夫妻,也一定会成为至交,毕竟那般心照不宣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

    这三天,衣凰只字未提解药一事,只是陪着琅璃耍闹,陪着他谈心,不谈天下之事,不谈朝国之争,之谈各自年幼时的往事、趣事、今生之憾事。

    入夜之后的北疆,安宁沉寂。

    琅峫静静坐在床边的地上,手执一壶酒仰头饮下,酒水洒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唯一能感觉到的,之后仰头闭眼的瞬间,心底骤然涌起的疼痛疯狂地充斥在胸前,他知道,这一别之后,只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时,便是相见,也只会是仇敌。

    下午,突厥军营已经收到消息,无涯岭城破。

    苏夜涵他做到了,果如预料之中。

    便也意味着,接下来就是突厥和天朝之战。

    微微侧身看了一眼榻上已安睡之人,侧颜依旧美丽如初,却可见她饱受苦难与折磨,琅峫感觉心疼又好笑。

    她给了他什么?

    相伴,理解,坦诚,以及信任。

    琅峫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再一次和衣凰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一如多年前在并州城外的那晚,也是第九天晚上,他们仰头饮酒,相谈甚欢。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归当初。

    可是,他们这些故事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看着熟睡中的衣凰,琅峫一阵无奈苦笑,一伸腿就碰到地上的酒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他勉强爬起来坐到床边,看着那张曾经折磨自己到死的面容,心中暗暗苦笑。

    “你放心,杜远的毒已解,再无性命之忧。可是我救他,却并不是为了他,我只想杀他。但是他救了你,他傻傻的用自己的命去救你,所以我救他……”他说着沉沉一叹,笑了笑道:“他以为他用溶有莫邪之毒的血入药就能救你,只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的血最多只能压制毒性却不能清除,必须要用施毒之人的血才可以,换言之……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解你的毒……我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你束缚在我身边,那样,就算每天都要以血为你入药,也不是问题……可是这些你却并不在乎,你宁愿忍受着毒性的折磨,也不远在我身边多待一天,你明知孕育便是无忧之毒反噬的绝佳之机,却依旧毫不犹豫为他生儿育女……”

    如此,他就只能认输,毕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他舍不得。

    遇到衣凰之前,他总认为得不到的东西就该毁掉,可是遇上衣凰之后,这个人在他心里扎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毁灭并不是最终去处。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她出现,等她来找他。只要她来,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为她解毒,不要她做任何事。

    “王……”

    琅峫眼底方才的迷离之色顿然一扫而空,神色一正,道:“进来。”

    托和也撩起门帘,端着一只药碗缓缓走进帐内,琅峫接过药碗,道:“你回去歇着吧。”

    “王……”托和也不由欲言又止,琅峫看了他一言,问道:“还有何事?”

    托和也皱眉道:“王这般为她,可她却并不知晓,自然也不会念王的恩情,王这么做又是何必?”

    琅峫轻笑一声,道:“她说的没错,这世间再怎么十恶不赦之人,也有自己心疼之人,有自己的良知,我承认琅璃是我的良知,而衣凰,便是我心疼之人。你明白吗?”

    托和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大步离开了营帐。

    琅峫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笑意,他将衣凰的头扶起一点,轻声道:“衣凰,醒醒,把药喝了再睡。喝了这解酒汤,你就不会难受了……”

    衣凰大醉,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琅峫的话,反正那汤药入口之后她便咽了下去。

    看着空掉的药碗,琅峫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道:“睡吧,明早起来,一切就都恢复原样了。”

    言罢,他俯下身,贴近衣凰的脸看了片刻,在她额上浅浅一吻,而后起身,缓缓走出了营帐……

    慕衣凰,明日一别后,希望我们今生,不再相见!

    ……

    阿于藏锋一行人赶路速度倒是不慢,加之在大宣地界他们走起来轻车熟路,马不停蹄地赶路,到第二天早上,已经走出百十里路。

    只是人畜皆要休息,要进水食,只得寻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来。

    阿于陵心中始终有疙瘩,这本急行奔走,无异于是拼死逃命,心中羞愧万分,竟是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稍稍喝了点水。

    然而,就在他们稍作休息、计划接下来的行军计划之时,斥候匆匆追了上来。

    “王,不好了,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阿于藏锋沉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人想了想道:“约四百来人,距这里约二十里路。”

    阿于藏锋脸色顿然一变,道:“遭了,是七星军!”他说着将目光移向赫连,道:“他们个个都可以一敌百,七星军若追上来,我们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贺琏会意道:“那几只能尽力托住他们了。”

    说罢,他们看向身后的千名亲兵。

    不到一刻钟时间,阿于藏锋三人已经领着百名最好的亲兵上路,个个都是骑行好手,赶路的速度比之方才又快了很多。

    阿于藏锋害死有些不放心,问贺琏道:“贺大人,能否确保那个阵能截住七星军?”

    贺琏沉沉一笑,道:“就算阵法截不住,那里还有九百命英勇善战的大宣将士,拦不住他们也会让他们死伤一片。”

    阿于陵冷笑一声道:“此次大人若是能助我们脱险,我父子二人定会重谢大人。”

    贺琏却只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身后苏夜涵亲领七星军正急速追来,他终于没能拗得过苏夜泽,留下冉嵘和祈卯在城中整顿军马,苏氏三兄弟齐齐随行赶来。

    “吁……”前方众人突然喝马停下,诧异地看着眼前,所有人皆面露惊疑之色——

    前方五丈远处,大宣将士死伤一片,粗略一算约有八九百人,显然是自相残杀而死,个个死前皆面露惊恐之色。

    苏夜涵俊眉蹙起一峰,四下里看了看,夏长空大吃一惊,看向苏夜涵道:“皇上,这是……”

    苏夜涵淡淡道:“伏羲九星阵。”

    却正是那年他在登州伤了琅轩、救下夏长空时所用的阵法。

    夏长空下马粗略检查了一番,道:“尸体还是热的,他们还没有走远。”

    “看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苏夜涵说着掏出怀里的衣角看了一眼,沉声喝道:“追!”

    “驾——”

    “衣凰你慢点,别伤了自己!”琅峫一边挥鞭喝马一边担忧地看着旁边的那匹马,可是策马之人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今日一早得知阿于父子与贺琏一并逃走了,衣凰便一刻也多待不得,即刻按着他们探得的路线,策马追去。

    她不能让贺琏就这么逃了,他还欠她很多条命!

    “我没事。”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太多,扬手又一鞭抽下,马儿跑得不由更快。

    绝不能就这么放过贺琏,她不能,苏夜涵也不能。

    虽然从千人减到了百人,然大宣军很少外出征战,行军速度自然也比不上专门挑选出来的七星军坐骑。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七星军便追上了阿于陵,可军中却并不见阿于藏锋。

    “阿于陵,你逃不了的。”苏夜洵策马上前,沉冷目光锁紧阿于陵,看着这个他曾经喊了一年“老师”的人,再见面时在这样的境况,苏夜洵不由得嘲讽一笑,笑自己险些认贼为师。“你欠我两条命条命,今日我要索回。”

    阿于陵朗声一笑,他自是明白苏夜洵所说是洛王妃与裴裘鲁。“我欠你的何值一条命?我大宣军杀你多少将士,你天朝军又杀我多少将士,只怕你早已算不清了吧。”

    苏夜涵眉角微微一动,道:“能算得清,只要你一条命,这些就全都抵消了。”

    阿于陵不由得一怔,道:“说来也是,归根结底你们想要的不过就我这一条命。好,既然你们那么想要,我便给你!”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苏夜泽说罢顿然跃身上前,腰间长剑出鞘,直直刺向阿于陵。

    突然只听得身后军中传来一道女子的沉喝声:“住手!”

    众人齐齐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七星军黑色轻装的男子策马上前来,见她眉清目秀,肤白胜雪,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玄音?”

    “月妃娘娘?”

    就在他们怔愕之时,玄音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挡在苏夜涵几人与阿于陵中间,对上苏夜涵冷冽眸光,她心下又惊又怕,可是却不愿让开。

    “我知道……我知道我父亲他罪孽深重,我不求你放过他,我只求你留他一命,因他而死的那些人就由我来恕罪,我代父受死!”

    苏夜涵冷声喝道:“你若还是玄音,那便退下。”

    简单的一句话,将玄音的心打入谷底。她了解他的脾气,他若不想她代阿于陵受死,那就绝不可能。

    她用力摇了摇头,泪如雨下,“我是玄音,可我也是阿于那月,现在你要杀的人是我父亲,我怎能不闻不问?”

    “月儿……”阿于陵看着扮成男装的玄音,看得出来她比去年见到她时,更加消瘦,不由得一阵心疼。“你听话,这事与你无关,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父王……”玄音回身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这数月来的埋怨与懊恼便全都消散去了。父女分别十六年,再相见,却是这样的情景。“您是我父王,怎会与我无关?”

    说罢,她面向苏夜涵,沉默片刻,继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求你……我愿代父受死……”

    这是她对他的第三跪,一跪求援兵,二跪谢相援,三跪请受死。而她与苏夜涵这十余年的交情,在这三跪之后,便也统统消散了。

    苏夜涵翻身下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冷声问道:“如此说来,你今日是要以大宣皓月公主的身份与我见面?”

    玄音直接迎上他的目光,点点头道:“没错。”

    “好。”苏夜涵沉喝一声,道:“来人,把她拿下!”

    “是!”

    苏夜涵背过身,不去看她绝望的眼神。

    今时今日,她不是玄音,他也不是玄凛,他是天朝的嘉煜帝,他要给他的臣民、他的百姓一个交代。

    阿于陵一见,不由恼怒。那日在清宁宫,他未能救他的女儿,她又怎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人欺负?

    “放开月儿!”只听他低吼一声,手中暗器骤然出手,绍元杨几人一见,虽反应及时,却不及替苏夜涵拦下那暗器。

    玄音一惊,喝道:“小心!”一把推开抓着她的那两人,张开手臂拦在苏夜涵面前,继而闷哼一声,身体似一朵云,软软跌进苏夜涵怀中。

    “玄音!”苏夜涵一惊,低头看去,却见她身上并没有见到伤口,可玄音的神色却是痛苦至极。片刻之后,胸前突然涌出大片殷红的血,根本止不住。

    苏夜洵冷声道:“是雷珠!”

    那是个手指甲大小的珠子,东西虽小,威力却大,弹入体内,初不见伤,待察觉之时它已经钻进你的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苏夜洵神色一怒,喝道:“拿下!”

    苏夜涵俊眉一拧,“玄音,你……”

    “玄凛……”这一次她没有喊他座主,没有喊他皇上,而是玄凛,这世上一共也只有寥寥数人这么喊他,“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到大宣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苏夜涵轻声道:“这事与你无关,怨不得你分毫。”

    “不,有关……如果我没有求你出兵,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只求你,求你饶他一命可好……”

    看着她决绝却又期待的眼神,苏夜涵终是不忍心拒绝,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谢谢……”玄音神色稍稍一喜,可是她的血流得太快,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与精力去向他盈盈一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为你做事……好在,好在最后,我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却是直到这时,阿于陵才回过神来,他杀了自己的女儿,不由仰头一声哀嚎:“月儿——”

    刚刚走出不远的阿于藏锋听到这一声哀嚎,心知事情不妙,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反身折回,而他刚刚一回来,就看到余下的百名亲兵死的死,伤的伤,阿于陵已经被绍元杨制住,而玄音则静静地躺在一边,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隐匿在路边茂密的草丛后面,苏夜涵一众人并没有看到他,所以他是最后的复仇者,他要取了苏夜涵的命,为他的妹妹、他的大宣国报仇!

    “嗖——”

    弩箭离弦,速度奇快,众人未及回神,那箭已至身前。

    未射入体内,却被苏夜涵一把握在手中。

    便也在此时,贺琏嘴角掠过一道邪冷笑容,手中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珠子突然向空中一抛,大喝一声:“开——”

    转瞬间,似是天地阴阳颠倒,万物倒生。

    阵中之人只觉四周目所及处一片阴暗,天地混沌,挥刀砍向四周之物,却伤在己身,无论是挥拳去打还是抬脚去踢,拳脚皆落在自己身上。

    “住手!”苏夜涵突然沉喝一声,“绝不可动这阵中的一草一物,甚至一沙一尘。”

    苏夜洵神色严肃至极,问道:“皇上,这是……”

    “这是……这是七星玲珑阵!”一见眼前之阵,衣凰顿然变色,脸色苍白至极,顾不得自己方才一路急行奔波,跃身就要上前。

    “站住!”琅峫对阵型略有研究,他虽不识得眼前之阵,却看得出此阵非同寻常,威力亦不可估量。“你这样冒冒失闯上去,只会赔上自己的命。”

    衣凰岂会不知,可是心中却万分担忧,沉声道:“没想到……没想到贺琏竟能发动连这七星玲珑阵,他这分明就是为玄凛准备的。”

    琅峫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奇了,之前大宣军连连溃败皆是他所导致,甚至那边死去的九百大宣军亦是被他所杀,可是为何……”

    “我早说了,他并不是要帮助任何人夺这天下,他只是在找能助他灭苏氏天朝之人!”衣凰越想心中越愤怒,缓步从苏夜涵众人身后的草丛中走出,目怒看向贺琏,低声对琅峫道:“他早知寻常之阵根本困不住玄凛,也伤不了他,除非找到一个能将他困在里面,他便什么都做不了的阵,而这七星玲珑阵便是专克七星军、专克精通阵法之人,越是精通,被困其中便会死得越快,因为越是精通,就越会想更多的办法破阵,殊不知这七星玲珑阵中,万物颠倒,不管你做什么,最终都会伤在自己身上。”

    琅峫惊了,道:“那这么说,这个阵便没有了破解之法?”

    “有。”衣凰说着抬眼看向半空中那颗耀眼透明的珠子,问贺琏道:“你究竟从何处得到了这玲珑珠?”

    贺琏淡淡一笑,道:“原来你认得,看来夙瑶也曾与你说过。这颗玲珑珠,便是夙瑶所给。”

    衣凰脸色瞬间变得冷刻,笑道:“所以,你便用我娘亲给你的东西,去杀我的夫君。”

    贺琏不言,垂眸道:“衣凰,不管你怎么说,不管你是要怎么杀我,这是我是任务和使命,也是我最后一次与苏氏为敌,今后,你的孩子、你的孙子、与你有关的苏氏子子孙孙,我皆不会再动一下。”

    衣凰冷冷一笑道:“救不出玄凛,今日便是你我共同葬身之处。”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琅峫,道:“若是我死,你一定替我杀了这个人,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将他千刀万剐。”

    言罢,她眸色顿然一沉,脸上神色决绝。

    琅峫猜到她要做危险的事情,却不知是何事,正欲抓住她追问,却见她足下一点,直似一抹轻鸿掠去。

    贺琏也看出了衣凰的用意,吃了一惊,喝道:“衣凰!”纵身上前就要阻拦,却是晚了一步,只抓住了衣凰的一只鞋子。

    而那到素白身影凌空一跃,伸手向那颗正急速旋转发光的玲珑珠跃去,继而伸手将其揽入怀中,使出全身内力,硬是将它从正中间的光芒中拔了出来。

    炫彩光芒骤然一暗,混沌天地打开,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突然变得正常的一切。

    蓦地,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闷哼之声,那玲珑珠在她胸前急速一闪,继而爆开,光芒四射,灼遍她全身——

    她说的,七星玲珑阵有破解的办法,便是寻一个人从外面破阵。这个人必须轻功极好,内力深厚,最重要的是,要能舍得自己的性命。七星玲珑阵一旦启动,玲珑珠便会不停转动,不会停下,直到阵里的人全都死去。若是破阵之人从外界强行破阵,必须以肉身将玲珑珠压住,停止它的转动,而玲珑珠也会爆开,里面所带煞气便悉数冲入破阵之人体内。

    白色身影剧烈晃动了两下,而后急速下坠。

    “衣凰!”苏夜涵惊喝一声,纵身跃上前一把接住从高空坠下的衣凰,脸上方才的镇定与冷漠豁然全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惊惶、是害怕、是怔愕。

    所有人齐齐下马,惊道:“娘娘!”

    琅峫脚步顿然一滞,看着倒在苏夜涵怀里的衣凰,看着她原本白色的衣衫上渐渐印出的殷红鲜血,他顿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衣凰,看着我。”苏夜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稳,抓住衣凰冰凉的手,“我是玄凛……”

    “玄凛……”衣凰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苏夜涵的脸庞,“你瘦了……”

    苏夜涵心下狠狠一阵刺痛,缓声道:“你现在不要说话,杜老已经醒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衣凰的脸上不见丝毫痛苦之色,她只是紧紧抓住苏夜涵,淡淡一笑,道:“玄凛,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还记得?”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情,等你治好伤,我们可以一个个比对……”说罢,他便要将衣凰抱起。

    “不,我怕我等不到,你现在就说吧……”衣凰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玄凛,你可还记得你说过的歌离谷?你答应过我……若有朝一日你放下手中权势,便……便与我一起隐匿谷中……你说,谷中很安宁很平静……你还说,会补我一个平凡的婚礼……”

    苏夜涵瞪大眼睛,道:“我记得,我都记得……你醒来,我们一起去,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闻言,衣凰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容苍凉凄冷,直到这一笑,她方觉身上有些疼痛,而这疼痛将她从约定的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三天,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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