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14

    Daisy回到湖底花园，踏过开满紫色小花的苜蓿草地，在百龄老檀树下找到正在劈柴的Rosewood。

    白蔷薇骑士精壮的上半身挂满汗珠，握住斧子的双手贲起男人味十足的阳刚线条。

    他感觉到Daisy的靠近，直起腰背。更多的汗水从皮肤流淌而下，洒在地上，或晕湿裤腰处的布料。

    “够了吗？”Rosewood喘着粗气，指向散落脚边的漆黑硬木。

    它们都来自老檀树的枝桠，木质香氛幽远持久，极富东方气韵。

    但长在湖底花园内的植物大都不是俗物。饶是恶魔之躯的Rosewood，想要折断这棵老檀树的枝桠，再把它劈成理想条状，也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Daisy垂眸估算，点头:“基本够了。再辛苦一下，用这木头去烧一锅洗澡水。”

    Rosewood任劳任怨地照办。老檀木劈砍不易，要烧起来也需要不一般的猛火。

    既然有他在，Daisy就不会让自己变成灰扑扑的那个。她秉持优雅清洁的原则，去更衣间换了身家居服，趁水还没烧开的空档，专心调配药剂。

    X-fly已经把Misty的内脏修复到允许她自由活动的程度，但这是极限。

    不能剧烈运动，动用gravity或river更是不可以的，她现在的身体无法让魔力自如流动。就像一支装满水的玻璃杯，稍微一碰，水就会决堤。

    Daisy和Rosewood商量了很久，险些打起来，才想出对策。

    Daisy见Misty已经醒来，正在餐厅喝粥，她对她说：“留给你悠闲养身的时间不多，在empty作妖或者你溜出湖外作死前，你好好考虑，要不要去魔界。”

    Misty差点把粥喷到Daisy脸上。总算忍住，她吐回碗里，诧异地问:“你是要我死在魔界吗？”

    她深绿如初的双眼直直盯着Daisy，有种委屈不解的意味。

    Rosewood赤条着汗淋淋的上身，拿手扇风从厨房后门进了屋。

    “洗澡水烧好了。”

    他看向一脸委屈的Misty，想着她等会儿要洗头洗澡，直接用脏手揉她的头:“怎么了？”

    “Daisy要我去魔界喂恶魔。”

    Rosewood忍俊不禁，拉过椅子坐下:“这事儿我回来的时候就和她商量了，这里能拿给你修复身体的都用得差不多。你想完全恢复，得去魔界找一个人。”说罢，他把Misty在海滨城市PhilLinton的捡到珐琅蓝珠贝归还给她。

    “当做护身符吧。”Rosewood说。

    珠贝鲜润的光泽如实映照出那个人的眼睛，如天色清朗，似海一碧无垠。Rosewood说得不错，Nero保护了名为Misty的自己。

    言谢后，她妥善收好珠贝，问：“我要见的人是谁，然后我又怎么去？”

    Daisy把刚调配好的药水摆在Misty面前，示意她边喝边听讲。

    “Patricia创造了湖底花园，同时，这里也是连接过人魔两界的特殊地区。我不能轻易离开，就算要出门也得让Rosewood替我看守，原因在此。”

    闻言，Misty含着药水，因震惊而久久鼓起腮帮。

    Rosewood点点头，补充道:“出入口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和Daisy还有留守彼方空间的那个人，都没想过要有什么来往。”

    “一些陈年旧事，算是孽缘。”Daisy看向开满菖蒲和野蔷薇的的夏季庭院，微微叹息。

    “但他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弃你于不顾，放心去吧。”

    Misty听得模模糊糊的，但蔷薇兄妹和他们口中的人发生过激烈争执是事实。不过这些恩怨纠葛，在自己的身份和身体情况面前，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用老檀木做柴烧开的洗澡水，是Daisy提前备好的药浴，为了让晨雾刚才服下的药剂发挥最大功效。

    魔界空气污浊、病菌众多，不全方面提高免疫力，她新生的肺部和呼吸道会因此感到尤其不适。

    Misty泡在温热的药浴里，既有种听天由命的随和，又有点不安分地想溜出湖底花园。

    她依稀记得自己还是Twilight的时候，当着Nero的面浑身开裂、鲜血四溅。

    以他的性格，到底会不会因此抓狂失去理智，这个问题自Misty醒后一直在困扰她。

    虽然Daisy在她发问前就戳破她的心事，告诉她湖外一切安好，Dante和August会分别留意Nero和Noah的动向。

    这个分工倒是有点意思。

    “对了，Daisy。”Misty问正在替自己编发的人。

    “怎么？”Daisy拿着镶祖母绿宝石的珊瑚发卡和山茶花造型的流苏银质发簪，视线游弋，来回比对。

    “你知道Dante是Sparda的儿子吗？”

    “Rosewood给我说了，然后呢？”

    “你没点那方面的想法？”

    “想法？对一个只知道吃披萨并且无法从草莓圣代中毕业的幼稚鬼？我还听说他会把臭袜子丢得到处都是。”

    闻言，Misty再不提Dante的事儿。

    挑了半天，Daisy还是在Misty盘起的发髻间插了一根朴素的草莓晶发簪，发簪末端缀了三颗被雕琢成半开花苞的石榴石。

    Misty盯着镜子，觉得里边那个斯文精致的姑娘并不是。不论是白色无袖衬衣领口处的褶皱花边，还是垂及脚踝的青绿色双层纱裙。

    “难道魔界花园的那个人很挑剔访客的形象？我不想装模作样地行骗。”

    Misty穿着淑女的衣裙，叉腰做出不淑女的姿势。

    “不用装，他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野孩子。”Daisy慢条斯理收拾梳妆台，“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这儿的人都是不拘小节的急性子，没一个细致妥帖的人。”

    急性子…

    指的是当时匆忙赶去救Patricia的黄蔷薇，和还不是Rosewood的白蔷薇吧。魔界花园的看守者可能并没有采取和他俩相同的行为。

    这有点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意味。Daisy之前所谓的孽缘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Misty倒不热心想要调解他们的关系，这结下的梁子又不是她促成的。她只想自己往后别充当两头受气的沙包。

    她跟Daisy去了一直上锁的地下室，沿着螺旋楼梯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到一扇仿佛城墙般巍峨的暗红双开门。

    上边凸起的雕像里，既有精致的各类花卉，又有面目狰狞的恶魔头颅。

    “你是empty，只有你才能畅通无阻进出这扇门，一路平安地走到Patricia在魔界的花园。”

    Misty问Daisy:“换做另外的继承者呢？”

    “不好说，他是个固执又古怪的家伙，既忠于Patricia的意志，也保留思想上的自由散漫，可能会抹杀他们。因为Patricia把empty给了你，在他看来，你就是Patricia唯一的继承人。”

    不愧是看上去最没用却最强大的gift。Misty挺佩服自己，也很感激Patricia看得起她。

    好吧，勉为其难替你调解你的家务事。Misty默默对Patricia说着，怀着严肃而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通往魔界的大门。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魔界，而魔界依旧是印象中时而阴森死寂、时而杀伐不休的乱世。时间无法改变它血淋淋的残酷本质。

    但Misty没像上次那样立即遭到恶魔的袭击和追杀，好像被什么力量隐去了气息。她可以若无其事地走过杀戮的战场，没有任何恶魔目击她的存在。

    显然，替Patricia守护她魔界花园的那个人现在在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可她也不知道怎么走能找到对方，相安无事又茫然地一路跋涉到没有尽头的汪洋。

    Misty第一次看到魔界的海。

    不同于人间的蔚蓝清澈，这里海水鲜红而浑浊。岸边堆起连绵如山的白骨，好似沉睡在湖中死灵的无名墓碑。

    弥散的腐臭和血腥味时刻啃噬新生的呼吸道和心肺，Misty感到呼吸逐渐困难，想要远离这片作呕的血海。

    轰隆…

    她听到了雷声。

    放眼望去，海面是一大块血红的半凝固结晶，倒映着稍微暗沉的同色天幕。没有浓云堆积，只能说雷声来自海的另一面，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Misty没打算渡海一探究竟，却在转身时又听到清脆的铃铛声。

    一叶小舟随波缓缓飘来，在岸边随浪潮一起一伏。高高翘起的船头垂挂一只玻璃风铃，鎏金的小铃铛时而碰击透明纤薄的边缘。

    叮…

    叮…

    好像是在催促自己乘上小舟。

    Misty放空思想，身体随感觉走。她置身小舟，如一只安静的鹿屈腿坐在船头。伴着几声微微急促的铃声，身下的小舟向远海飘去。

    慢慢的，海面弥散起了雾气。这雾不带任何铁锈的气息，潮湿而干净。Misty恍惚以为自己正在邂逅人间雨后的清润。

    雾气绝美的面纱幕罩了血海的狰狞。她闭上眼站起来，全身心感受越来越迷蒙的湿意和诗意。

    当穿过这层厚厚的屏障，她进入一片恍如铺着一层细碎蓝宝石的海洋，岩石巍峨的海岛在不远处耸立，在依稀弥散的水雾中隐约透出它的雄姿。那里应该是Patricia在魔界的花园吧。Misty猜测着。

    小舟仿佛有意识般朝海岛航行，最后停在一座矗立在浅海的巨大朱红鸟居。

    Misty对这种东方式牌坊并不陌生。

    她不可置信，没想到魔界内会有这么澄澈的蓝色海洋，也没料到会存在带有迷信色彩的人间建筑。

    印象里，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俗界。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应特别注意。

    当具有这种象征意义的建筑出现在魔界，到底该用新奇来描述，还是用讽刺去形容。

    Misty再次觉得Patricia是个有趣的恶魔，离经叛道的同时，也有几分可爱。他该是喜欢人类的，会选择把力量分给人类，也不客气地把人类智慧与美的结晶收为己用。

    她脱下系带的高跟鞋，一手拎着它，一手提起裙摆，踏过柔软的沙子和温热的海水，穿过了头顶这座巨大的朱红鸟居。

    那一瞬间，Misty恍惚觉得自己真的穿越时间与空间，进入一个过去与未来交织出的绮丽世界。

    嘀嗒…

    不知何时天上聚起淡淡的灰云，细如牛毛的小雨斜飞而下，以缓慢的速度晕染一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行人道。

    Misty继续赤着脚，轻轻踏在青石板的台阶，一步步上行。

    行人道两侧缀满绿树鲜花。野葡萄的藤在榆树上攀缘，浓叶之中，一串串紫色晶莹的果实饱满地挂着。

    这里和人间的湖底花园一样进入了夏季。春樱已经落尽，取而代之的是枝丫上丰茂的叶片。

    耐心上山，Misty在高树和杜鹃花丛之间看到数座石头做的狐狸雕像，它们嘴里叼着金黄稻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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