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04

    所幸只受了些皮外伤的男人瘫软地坐在地上，屁股下边的地毯染上血迹和深色水渍。

    “刚、刚才…什么…？”他哆哆嗦嗦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门，看向Misty。

    “真是的，直接谈崩了啊。”Misty无视了他。她明白Flora不打算静下来和自己详谈，对男人展开的进攻就是证明。

    至于刚才出现呜咽和巴掌声，大概是Flora和Carolina本人产生了冲突。这个行动全靠兽性本能的gift待自己的继承人兼容器很不客气。

    Misty利索打晕男人，把他拖到走廊角落，再朝那间房走去。

    怪我吗，给了你精神压力？

    但就算我不出现，你迟早也会绷不住的。

    无言挑破事实，Misty却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她并不打算放弃Carolina，不认为这么多年少女的隐忍和努力是无谓的。

    砰。

    咔哒。

    门被Misty关上并反锁。她毫无障碍地行走在一片凶险的漆黑中，把指关节压出咔咔脆响。

    她大声对有活物气息的方向大喊：“换个地方说话，Flora。到时候打一架也行。”

    “不行，你不、呜唔！”

    Carolina的声音响起，又很快被强行噤声。

    “真不带你这么护主的…”Misty伸手把室内灯打开。

    映入她眼中的是铺满天花板和四周墙壁的黑色金属蔷薇藤蔓。无数同色的花有呼吸般一开一缩，频率不一，显得整个房间画面混乱，又非常诡谲。

    Misty注意到室内的电器，尤其是冰箱、彩电、抽油烟机这类金属成分多的，基本都被分解得只剩塑料零件。

    看来能利用的不只是地里的金属。Misty忽的觉得自己刚才放出换场地的话很愚蠢，除非…

    灵光一闪的同时，她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子。

    咚。

    被无刺金属蔷薇束缚的Carolina被甩到Misty跟前，她左脸还残留着淡红的巴掌印。虽然双眼含泪，但她表情是坚决的。

    “你不能伤害任何人，这是原则！”

    她来不及和Misty对话，直直瞪向门敞开的卧室。

    从里边走出来的，是双眼无神的Carolina，准确地说是拟态成她的Flora。

    gift站在自己的继承者面前，睥睨她，仿佛无声践踏对方的弱小。

    Misty反复确认Carolina的气息，她确实不算纯粹的人类了。即便没有完全掌握Flora的力量，但多年的共生关系对她的身体已经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而Flora似乎因此有了独立人格。

    她们既不是主从、也并非工匠和武器，一种难言的纠葛把她们缠绕。这关系复杂纠结得连Misty也无法介入，只能继续静观其变，希望Carolina能力挽狂澜，避免一场恶战的发生。

    “受过的伤害我一直没有忘记，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充满痛苦。我们已经挺过最艰苦的时刻，可以把那些心结放下了。”

    Carolina情真意切地对她倾诉，努力想要站起来给她一个拥抱，用体温融化金属的冰冷，让她被温柔以待。

    恍惚间，Msity想起了当年被Carolina抱在怀里的黑雾。

    难道…

    Misty不可置信地望向人形拟态的Flora。

    她也正把空虚如深渊的眼睛转过来。

    这一刻，Misty仿佛看到了在男权炼狱中受尽折磨的Carolina，那时的她和眼前的她，露出的正是如此凄绝冰冷的视线。

    Misty不禁抬手捂住额头，五指用力按住皮肤，部分指甲陷入头皮。

    “你是Flora，但被Carolina的悲伤、绝望、仇恨、愤怒、冷漠……你被她所有负面的感情所侵蚀，成了她黑暗的倒影，被赋予了独立却不完整的性格。你不遗余力保护她，却又渴望毁灭周遭一切。”

    “不是的！”Carolina转过头大声驳斥Misty的说法，“她不叫Flora，她就是我，仅仅只是我，另一个我！我必须拯救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走在阳光下！”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辞能说服Carolina？

    Misty略过声嘶力竭的少女，面色凝重地看向Flora。她知道这股已经不能称之为gift的力量在用残留的情感维系理智，没有在狭小的房间和自己大打出手。

    只要Carolina还在，她就能收敛，这也是她拥有自我后唯一奉行的行动准则。

    但Flora终究只是一种磅礴无尽的力量，就像空气无法被塑形。Carolina赋予她、感染她、牵绊她的形状只是暂时的，迟早会支离破碎。

    “Carolina，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把她交给我，或者…”Misty蹲在Carolina面前，“坦然接受她，因为她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能否定你的过去，哪怕往昔肮脏不堪令你蒙羞。但也正是过去无数个你，成就了现在的你。”

    “我为什么不能让她和我一样获得新生，我不能眼睁睁看她继续排挤他人、甚至企图毁灭世界！”

    “Carolina！”

    Misty用力按住她肩膀，提起她，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好了！你别以为能唱两首脍炙人口的歌，大手大脚地捐钱做好事，露出纯真的笑容让大批大批的人赞美你是热爱生活也被生活爱着的女神,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圣母!这么多年过去，你连你自己都没救下来！”

    Carolina被Misty吼懵了。

    但没完——

    “你越是这么想，就证明你越想逃避过去！你越是否定她的存在，就越是说明你内心拒绝被救赎！你根本不相信自己能跨越过去！你永远都像个自怨自艾的小孩，你永远都愤世嫉俗，你是那个一直排挤他人、不愿意和世界握手言和的异端！相反，她才是真正看穿你、并一直没有放弃你的救世主！”

    Carolina茫然无措地睁着眼，Noah的话接着Misty的在耳边徘徊——

    也就是你在选择跳湖自尽的时候，这种力量救了你，并附着在你影子里。虽然很暴躁，好在它愿意听你的话，不过偶尔会因为保护欲太强而盲目攻击人…

    Carolina，想要得到别人的信任，你首先要对自己坚信不疑。

    像个遭遇了世界末日的小孩，她失去一切，面对一无所有的未来，只能用力抱住自己。

    ……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施加在她身上的金属束缚已经解开，Flora那双好似象征虚无的双眼里依稀闪过名为怜悯的色彩。

    Misty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也让Carolina的心墙稍微裂开，能出现一道裂缝也好，她还能替她争取力挽狂澜的时间。

    此时的Flora已经有了归属，Misty认为自己不应该据为己有。她拍拍Carolina的头，站起来，刚转过身打算和Flora商量后续。

    好像眼睛进了沙子，视野出现一瞬的模糊。再次恢复清晰时，她看到的并不是Flora那张严重缺乏表情的脸，而是自己的身体的倒像。

    脖子以上没有头，只有一股股不停朝外喷涌的鲜血。

    短暂失神后，Misty意识到自己刚才被猝不及防地斩首了。

    empty的力量迅速发动，涌出的鲜血回流的同时缠绕她的头，徐徐放回正确的位置。

    不知神经是否也出现损伤，她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用诡异的视角看自己一点点复原。

    “Ca…na…”Misty惊讶于自己还能发出声音，虽然模糊不清。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谁，她最后也说你并不想伤害我……但是……”Carolina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又充斥绝望的笑脸，“我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真的不值得你们努力。她快坚持不住的话，我也不想一个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