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调酒

    雨季很快就来了。

    梅雨梅雨，是梅子成熟的时节下的雨。

    中午吃过饭，她撑着油纸伞从红尘客里出来，往巷子尽头走过去。

    原先墙上还能看见白色的墙皮，越往里走，苔藓便越多，青色布满了正面墙壁。

    她将那盏自己亲手挂上去的小灯拿了下来。

    拿到红尘客里面，重新换上了一个灯芯。

    等将那盏灯重新挂上，回到红尘客里边，便开始收拾吧台上的那些酒杯。

    一个一个慢慢擦。

    大门一直是敞开的。连窗户都是开的。雨从屋檐落下的滴答声清晰入耳。

    她喜欢听雨声。这千年的时光里一直都喜欢。

    于她而言，雨声是一种希望。

    她将擦拭好的酒杯摞起来，每一个都亮晶晶的，好像是精致的装饰品一般。

    一时间，除了雨声，便只剩下了玻璃杯碰撞发出的声音。

    “现在……没有营业吗？”

    有人进了红尘客。

    他声音低沉，在走进来的时候特意将伞放在了门口。阿遥原本是窝在门口的吧台上看雨幕的，这男人一来，便跳到了他的身上。男人无意识地接住，等反应过来，顺了顺它的毛。

    邢慕烟听见声音抬起了头。手下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良久，方说道：“红尘客只有晚上会营业。如果你想要喝酒的话，最好晚上过来。”

    顾流川。

    他怎么来了？

    不是邢慕烟在意。而是如今的顾流川和当年的顾流川比，已经不是那么自在的了。这一世两个人的初见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虽然有家族的束缚，但并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而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到哪里都发光的人。

    他是一个演员，也是一个明星。

    “那我就来坐一会儿吧。正好避避雨。”

    他将鞋在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把鞋子上沾染的水珠蹭下来，这才走进店里，坐在了吧台的外面。

    正好在邢慕烟的对面。

    阿遥窝在他的腿上。顾流川没办法，只能抱着。

    邢慕烟没敢看他。她告诫着自己要老老实实地做着手上的事情，要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却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心跳。

    “你上次不是还……”话说了一半，却发现这个话头并不好，于是便转了，“今天怎么来了？”

    男人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从邢慕烟摆好的货架上拿起了一个高脚杯，在手里把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北方人，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很多水土不服生病了。”

    “那你呢？我记得你不是也是北方人？”

    “我没有。”

    邢慕烟将一些器皿都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摆在吧台上。蓦然听见男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北方人的？”

    我怎么知道的？

    邢慕烟一时语塞。

    外面的雨还在下，红尘客里两个人相对而坐，愈发寂静。可是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

    邢慕烟突然想到了她还在天津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顾流川还是她的学长，比她高一届。

    每到下雨天，他们就找到一个空教室。顾流川弹着吉他，唱着他自己的歌。

    他所有的歌，都是写给邢慕烟的。

    从邢慕烟离开天津以后，一直到现在，就再也没听说过顾流川写歌唱歌了。

    说起来，也挺怀念的。

    “你的资料上不是有吗？”她听见自己说。

    顾流川笑了：“我以为你不关心的。”

    她是不想关心。

    这无边的等待，每一次给予自己希望的时候她总是会很高兴，但是时间久了，便都是一种煎熬。希望，追逐，落空。周而复始。

    却又忍不住。忍不住去关心。

    “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我上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好像就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就连说出口的送送他，都可以潜意识的后退两步。

    好像是一个想把自己置身事外的人。可是他们都是这尘世里的人，又如何能够真正地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撇出去。

    女人抿嘴。

    良久，她从摆好的高脚杯架子上抽下来一个杯子，说道：“我给你调一杯酒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