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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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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孟珏未料到克尔嗒嗒的性子居然如此偏激刚烈,以王子之尊,竟然是搏命的打法。

    这哪里还是“点到即止”的切磋?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相搏。

    而且更有一重苦处,就是克尔嗒嗒可以伤他,他却不能伤克尔嗒嗒。克尔嗒嗒伤了他、甚至杀了他,不过是一番道歉赔罪,他若伤了克尔嗒嗒,却给了羌族借口,挑拨西域各族进攻汉朝。

    他在西域住过很长时间,对西域各国和汉朝接壤之地的民情十分了解。因为连年征战,加上汉朝之前的吏治混乱,边域的汉朝官员对西域各族的欺压剥削非常残酷苛刻,西域的一些国家对汉朝积怨已深。若知道羌族王子远道而来,好心恭贺汉朝新年,却被汉朝官吏打伤,只怕这一点星星之火,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燎原大火。

    孟珏的武功主要是和西域的杀手所学,他真正的功夫根本不适合长时间缠斗,着重的是用最简单、最节省体力的方法杀死对方。

    若真论杀人的功夫,克尔嗒嗒根本不够孟珏杀。可是真正的杀招,孟珏一招都不能用,只能靠着多年艰苦的训练,化解着克尔嗒嗒的杀招。

    孟珏的这场比斗,越打越凶险万分。

    一个出刀毫不留情,一个剑下总有顾忌,好几次克尔嗒嗒的刀都是擦着孟珏的要害而过,吓得殿下女子失声惊呼。

    孟珏的剑势被克尔嗒嗒越逼越弱。

    克尔嗒嗒缠斗了两百多招,心内已经十分不耐,眼睛微眯,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挥刀大开大合,只护住面对孟珏剑锋所指的左侧身体,避免孟珏刺入他的要害,任下腹露了空门,竟是拼着即使自己重伤,也要斩杀孟珏于刀下。

    弯刀直直横切向孟珏的脖子,速度极快。

    可孟珏有把握比他更快一点。

    虽然只一点,但足够在他的刀扫过自己的脖子前,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利用克尔嗒嗒的错误,从他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将剑刺入克尔嗒嗒的心脏。

    生死攸关瞬间。

    孟珏受过训练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思想做出了选择。

    右手弃剑,左手接剑。

    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极其丑陋的一招剑法,只是快,令人难以想象地快,令人无法看清楚地快。

    剑锋直刺克尔嗒嗒的心脏。

    克尔嗒嗒突然发觉孟珏的左手竟然也会使剑,而且这时才意识到孟珏先前剑法的速度有多么慢!

    孟珏的眼内是平静到极致的冷酷无情。

    克尔嗒嗒想起了草原上最令猎人害怕的孤狼。孤狼是在猎人屠杀狼群时侥幸活下来的小狼,这些小狼一旦长大,就会成为最残忍冷酷的孤狼。

    克尔嗒嗒的瞳孔骤然收缩,知道他犯了错误。

    而错误的代价……

    就是死亡!

    一个的刀如流星一般,携雷霆之势,呼呼砍向孟珏的脖子。

    一个的剑如闪电一般,像毒蛇一样隐秘,悄无声息地刺向克尔嗒嗒的心脏。

    在孟珏眼内的噬血冷酷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和迟疑,还有……

    悲悯?!

    克尔嗒嗒不能相信。

    孟珏蓦然将剑锋硬生生地下压,避开了克尔嗒嗒的心脏,剑刺向了克尔嗒嗒的侧肋。

    克尔嗒嗒的刀依旧砍向孟珏的脖子。

    孟珏眼内却已再无克尔嗒嗒,也再不关心这场比试,他只是平静淡然地看向了别处。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的眼内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斩不断的牵挂。

    “不要!”

    一声惨呼,撕人心肺。

    克尔嗒嗒惊醒,猛然收力,刀堪堪停在了孟珏的脖子上,刀锋下已经有鲜血涔出。

    如果他刚才再晚一点点撤力,孟珏的头颅就已经飞出,而他最多是侧腹受创,或者根本不会受伤,因为孟珏的剑锋刚触到他的肌肤,已经停止用力。

    当孟珏改变剑锋的刹那,当结局已定时,孟珏似乎已经不屑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任何精力,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倾注在了眼睛内,凝视着别处。

    克尔嗒嗒怔怔看着孟珏,探究琢磨着眼前的男人,震惊于他眼睛内的柔情牵挂。

    孟珏立即察觉,含笑看向克尔嗒嗒,眼内的柔情牵挂很快散去,只余一团漆黑,没有人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

    克尔嗒嗒完全不能理解孟珏。

    短短一瞬,这个男人眼内流转过太多情绪,矛盾到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克尔嗒嗒突然十分急迫地想知道,这个男子凝视的是什么。

    他立即扭头,顺着孟珏刚才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女子呆呆立在台下,眼睛大睁,定定地看着孟珏,嘴巴仍半张着,想必刚才的惨呼就是出自她口。

    她的眼睛内有担忧,有恐惧,还有闪烁的泪光。

    云歌的脑海中,仍回荡着刚才看到克尔嗒嗒的刀砍向孟珏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叫,只记得自己好像跳起来,冲了出去,然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个人突兀地站在赛台前了。

    她在孟珏眼内看到了什么?

    她只觉得那一瞬,她看到的一切,让她心痛如刀绞。

    可再看过去时……

    什么都没有。

    孟珏的眼睛如往常一样,是平静温和,却没有暖意的墨黑。

    云歌猛然撇过了头。

    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刘弗陵孤零零一人坐在高处,安静地凝视着她。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自己的失态,看到了自己的失控,看到了一切。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害怕他眼中的裂痕。

    他的裂痕也会烙在她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刺眼,忙一步步退回座位,胸中的愧疚、难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看见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他能理解,她似乎都能感觉出他眼中的劝慰。

    云歌心中辛酸、感动交杂,难言的滋味。

    满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很多人或因为不懂武功,或因为距离、角度等原因,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孟珏的剑刺入克尔嗒嗒的侧肋,克尔嗒嗒的刀砍在了孟珏的脖子上。

    只有居高临下的于安看清楚了一切,还有坐在近前的刘病已半看半猜地明白了几分。

    阿丽雅不明白,哥哥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一直在发呆?

    她站起对刘弗陵说:“陛下,王兄的刀砍在孟珏要害,王兄若没有停刀,孟珏肯定会死,那么孟珏的剑即使刺到王兄,也只能轻伤到王兄。”

    刘弗陵看了眼于安,于安点了点头。阿丽雅说的完全正确,只除了一点点,但这一点点除了孟珏,任何人都不能真正明白。

    刘弗陵宣布:“这场比试,羌族王子获胜。朕谢过王子的刀下留情。”

    孟珏淡淡对克尔嗒嗒拱了下手,就转身下了赛台。

    太医忙迎上来,帮他止血裹伤。

    克尔嗒嗒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地跳下赛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病已看看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云歌,再看看面无表情望着这边的刘弗陵,叹了口气,“云歌,你还能不能比试?若不能……”

    云歌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笑说:“怎么不能?现在要全靠我了!若没有我,看你们怎么办?”

    刘病已苦笑,本以为稳赢的局面居然出了差错。

    “云歌,千万不要勉强!”

    云歌笑点点头,行云流水般地飘到台前,单足点地的同时,手在台面借力,身子跃起,若仙鹤轻翔,飘然落在台上。

    阿丽雅看到云歌上台的姿势,微点了下头。云歌的动作十分漂亮利落,显然受过高手指点,看来是一个值得一斗的人。

    不过,阿丽雅若知道真相是……

    云歌学得最好的武功就是腾挪闪跃的轻身功夫,而轻身功夫中学得最好的又只是上树翻墙。并且刚才那一个上台姿势,看似随意,其实是云歌坐在台下,从目测,到估计,又把父母、兄长、朋友,所有人教过她的东西,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精心挑选了一个最具“表现魅力”的姿态。

    估计阿丽雅若知道了这些,以她的骄傲,只怕会立即要求刘弗陵换人,找个值得一斗的人给她。

    阿丽雅轻轻一挥鞭子,手中的马鞭“啪”一声响。

    “这就是我的兵器。你的呢?”

    云歌挠着脑袋,皱眉思索,十分为难的样子。

    阿丽雅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平日用什么武器,就用什么。”

    云歌抱歉地笑:“我会用的武器太多了,一时难以决定。嗯……就用弯刀吧!”

    弯刀虽然是游牧民族最常用的兵器,却也是极难练好的兵器,云歌竟然敢用弯刀对敌,想来武功不弱。听云歌话里的意思,她的武艺还十分广博,阿丽雅知道遇到高手,心内戒备,再不敢轻易动气。

    云歌又笑嘻嘻地说:“汉人很少用弯刀,恐怕一时间难找,公主可有合适的弯刀借我用用?”

    阿丽雅腰间就挂着一柄弯刀,闻言,一声不吭地将腰间的弯刀解下,递给云歌。心中又添了一重谨慎。云歌不但艺高,而且心思细腻,不给自己留下丝毫不必要的危机。

    刘病已有些晕。

    云歌她不诱敌大意,反倒在步步进逼?

    刘病已郁闷地问裹好伤口后坐过来的孟珏:“云歌想做什么?她还嫌人家武功不够高吗?”

    孟珏没什么惯常的笑意,板着脸说:“不知道。”

    云歌拿过弯刀在手里把玩着。

    “公主,刚才的比试实在很吓人。公主生得如此美貌,一定不想一个不小心身上、脸上留下疤痕。我也正值芳龄,学会的情歌还没有唱给心上人听呢!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可不想心里的情意还没有表达就死掉了。我们不如文斗吧!既可以比试武功高低,也可以避开没有必要的伤害。”

    听到身后女眷席上的鄙夷、不屑声,刘病已彻底、完全地被云歌弄晕了。

    云歌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倒是第一次知道了,这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原来这么高。她若唱情歌,会有人不接受吗?

    刘病已苦笑。

    阿丽雅想到哥哥刚才的比试,瞟了眼孟珏脖子上的伤口,心有余悸。

    她虽然善用鞭,可鞭子的锋利毕竟不能和弯刀相比。云歌手中的弯刀是父王在她十三岁生日时,找了大食最好的工匠锻造给她的成人礼,锋利无比。

    看云歌刚才上台的动作,她的轻身功夫定然十分厉害,自己却因为从小在马背上来去,下盘的功夫很弱。

    若真被云歌在脸上划一道……

    那不如死了算了!

    而且云歌的那句“学会的情歌还没有唱给心上人听”,触动了她的女儿心思,只觉思绪悠悠,心内是五分的酸楚、五分的惊醒。她的情歌也没有唱给心上人听过,不管他接受不接受,都至少应该唱给他听一次。

    如果比试中受了伤,容貌被毁,那她更不会有勇气唱出情歌,这辈子,只怕那人根本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

    阿丽雅冷着脸问:“怎么个文斗法?”

    云歌笑眯眯地说:“就是你站在一边,我站在一边。你使一招,我再使一招,彼此过招。这样既可以比试高低,又不会伤害到彼此。”

    听到此处,孟珏知道云歌已经把这个公主给绕了进去,对仍皱眉思索的刘病已说:“若无意外,云歌赢了。”

    “云歌那点破功夫,怎么……”刘病已忽地顿悟,“云歌的师傅或者亲朋是高手?那么她的功夫即使再烂,可毕竟自小看到大,她人又聪明,记住的招式应该很多。所以如果不用内力,没有对方招式的逼迫,她倒也可以假模假样的把那些招式都比画出来。”

    孟珏淡笑一下,“她家的人,只她是个笨蛋,她三哥身边的丫鬟都可以轻松打败克尔嗒嗒。”

    刘病已暗惊,虽猜到云歌出身应该不凡,但是第一次知道竟然是如此不凡!突然间好奇起来云歌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云歌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了长安。

    阿丽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倒是有趣,好像也行得通,“打斗中,不仅比招式,也比速度,招式再精妙,如果速度慢,也是死路一条。”

    云歌忙道:“公主说得十分有理。”又开始皱着眉头思索。

    阿丽雅实在懒得再等云歌,说道:“以你们汉朝的水漏计时。三滴水内出招,如不能就算输。”

    云歌笑道:“好主意。就这样说定了。公主想选哪边?”

    阿丽雅一愣,我好像还没有同意吧?我们似乎只是在研究文斗的可行性,怎么就变成了说定了?不过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妥,遂沉默地点了点头,退到赛台一侧。

    云歌也退了几步,站到了另外一侧。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铜水漏,放到台子一侧,用来计时。

    云歌笑问:“谁先出招呢?不如抽签吧。当然,为了公平起见,制作签的人,我们两方各出一人……”

    云歌的过分谨慎已经让性格豪爽骄傲的阿丽雅难以忍受,不耐烦地说:“胜负并不在这一招半式。我让你先出。”

    云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阿丽雅若出第一招,云歌实在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她虽然脑子里面杂七杂八的有很多招式,可是这些招式都只限于看过,大概会比画,却从没有过临敌经验,根本不确定哪些招式可以克制哪些招式,又只有三滴水的时间,连着两三个不确定,她恐怕也就输了。

    但,一旦让她先出招,一切就大不一样。

    阿丽雅认为谁先出第一招并不重要,应该说阿丽雅的认知完全正确,可是云歌即将使用的这套刀法是她三哥和阿竹比武时,三哥所创。

    那年,三哥因病卧床静养,闲时总是一个人摆弄围棋。云歌的围棋也就是那段日子才算真正会下了,之前她总是不喜欢下,觉得费脑子。可因为想给三哥解闷,所以才认认真真地学,认认真真地玩。

    三哥早在一年前就答应过阿竹,会和她比试一次,阿竹为了能和三哥比试,已经苦练多年,不想愿望就要成真时,三哥却不能行动。

    云歌本以为他们的约定应该不了了之,或者推后,却不料三哥是有言必践、有诺必行的人,而阿竹也是个怪人,所以两人还是要打,不过只比招式。三哥在榻上出招,阿竹立在一旁回招。

    刚开始,阿竹的回招还是速度极快,越到后来却越慢,甚至变成了云歌和三哥下完了一盘围棋,阿竹才想出下一招如何走。

    阿竹冥思苦想出的招式,刚挥出,三哥却好似早就知道,连看都不看,就随手出了下一招,阿竹面色如土。

    在一旁观看的云歌,只觉得三哥太无情,阿竹好可怜。三哥一边和她下围棋,一边吃着她做的食物,一边喝着二哥派人送来的忧昙酒。阿竹却是不吃不喝地想了将近一天!

    可阿竹想出的招式,三哥随手一个比画就破解了,云歌只想大叫,“三哥,你好歹照顾下人家女孩子的心情!至少假装想一想再出招。”

    比试的最后结果是,当阿竹想了三天的一个招式,又被三哥随手一挥给破了时,阿竹认输。

    阿竹认输后,三哥问阿竹:“你觉得你该什么时候认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阿竹回道:“十天前,少爷出第四十招时。”

    三哥很冷地看着阿竹,“十一天前。你出第九招时,你就该认输。这还是因为这次我让你先出了第一招,如果我出第一招,你三招内就输局已定。”

    阿竹呆若木鸡地看着三哥。

    三哥不再理会阿竹,命云歌落子。

    三哥一边和云歌下棋,一边淡淡地说:“卧病在床,也会有意外之获。与人过招,一般都是见对方招式,判断自己出什么。当有丰富的打斗经验后,能预先料到对手下面五招内出什么,就算是入了高手之门,如果能知道十招,就已是高手。可如果能预料到对手的所有招式,甚至让对手按照你的想法去出招呢?”

    阿竹似明白、非明白地看向三哥和云歌的棋盘。

    三哥又说:“弈招如弈棋,我若布好局,他的招式,我自能算到。‘诱’与‘逼’。用自己的破绽‘诱’对方按照你的心意落子,或其余诸路都是死路,只暗藏一个生门,‘逼’对方按你的心意落子。‘诱’‘逼’兼用,那么我想让他在何处落子,他都会如我意。他以为破了我的局,却不知道才刚刚进入我的局。”

    云歌不服,随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诱’说起来容易,却是放羊钓狼,小心羊被狼全吃了,顺带占了羊圈。至于‘逼’,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把诸路封死。”

    三哥却是看着阿竹回答问题:“若连护住羊的些许能耐都没有,那不叫与人过招,那叫活腻了!碰到高手,真要把诸路封死的确不容易,不过我只需让对手认为我把诸路都封死。何况……”三哥砰地一声,手重重敲在了云歌额头上,不耐烦地盯着云歌,“吃饭需要一口吃饱吗?难道我刚开始不能先留四个生门?他四走一,我留三,他三走一,我留二……”

    “……”云歌揉着额头,怒瞪着三哥。

    云歌还记得自己后来很郁闷地问三哥:“我走的棋都已经全在你的预料中了,你还和我下个什么?”

    三哥的回答让云歌更加郁闷:“因为你比较笨,不管我‘诱’还是‘逼’,你都有本事视而不见,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放地盘不要,或直接冲进死门。和你下棋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一个人究竟能有多笨!”

    云歌一脸愤慨,站在一旁的阿竹却是看着云歌的落子,若有所悟。

    ……

    阿竹后来把三哥出的招式,精简后编成了一套刀法。

    这就是被云歌戏称为“弈棋十八式”的由来。

    云歌自问没有能耐如三哥般在九招内把对手诱导入自己的局,所以只能先出招,主动设局。

    阿丽雅抬手做了“请”的姿势,示意云歌出招。

    云歌很想如阿竹一般华丽丽地拔刀,可是……

    为了不露馅,还是扮已经返璞归真的高手吧!

    云歌就如一般人一样拔出了刀,挥出了“弈棋十八式”的第一招:请君入局。

    云歌的招式刚挥出,阿丽雅的眼皮跳了跳,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云歌很怕死地提出了文斗。

    漫天刀影中。

    阿丽雅扬鞭入了云歌的局。

    错了!

    应该说入了云歌三哥的局。

    赛台上的阿丽雅只觉自己如同进了敌人的十面埋伏。

    后招被封,前招不可进。左有狼,右有虎。一招慢过一招。

    云歌却依旧满脸笑嘻嘻的样子,轻轻松松、漫不经心地出着招。

    阿丽雅无意间出招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三滴水的时间,可是她身在局中,只觉杀机森然,根本无暇他顾。

    而于安、刘病已、孟珏、殿下的武将,都看得或如痴如醉,或心惊胆寒,只觉得云歌的招式一招更比一招精妙,总觉得再难有后继,可她的下一个招式又让人既觉得匪夷所思,又想大声叫好。纷纷全神贯注地等着看云歌还能有何惊艳之招,根本顾不上输赢。

    阿丽雅被刀意逼得再无去处,只觉得杀意入胸,胆裂心寒。

    一声惊呼,鞭子脱手而去。

    只看她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身子摇摇欲坠。

    大家都还沉浸在这场比试中,全然没想着喝彩庆祝云歌的胜利,于安还长叹了口气,怅然阿丽雅太不经打,以至于没有看全云歌的刀法。

    嗜武之人会为了得窥这样的刀法,明知道死路一条,也会舍命挑战。现在能站在一旁,毫无惊险地看,简直天幸。

    于安正怅然遗憾,忽想到云歌就在宣室殿住着,两只眼睛才又亮了。

    克尔嗒嗒自和孟珏比试后,就一直精神萎靡,对妹子和云歌的比试也不甚在乎。

    虽然后来他已从云歌的挥刀中,察觉有异,可是能看到如此精妙的刀法,他觉得输得十分心服。

    克尔嗒嗒上台扶了阿丽雅下来,对刘弗陵弯腰行礼,恭敬地说:“尊贵的天朝皇帝,原谅我这个没有经验的猎人吧!雄鹰收翅是为了下一次的更高飞翔,健马卧下是为了下一次的长途奔驰。感谢汉人兄弟的款待,我们会把你们的慷慨英勇传唱到草原的每一个角落,愿我们两邦的友谊像天山的雪一般圣洁。”

    克尔嗒嗒双手奉上了他们父王送给刘弗陵的弯刀,刘弗陵拜托他带给中羌酋领一柄回赠的宝刀,还赠送不少绫罗绸缎、茶叶盐巴。

    刘弗陵又当众夸赞了刘病已、孟珏的英勇,赐刘病已三百金,孟珏一百金,最后还特意加了句“可堪重用”。对云歌却是含含糊糊地夹在刘病已、孟珏的名字后面,一带而过。

    宴席的一出意外插曲看似皆大欢喜地结束。原本设计的歌舞表演继续进行。

    似乎一切都和刚开始没有两样,但各国使节的态度却明显恭敬了许多,说话也更加谨慎小心。

    叩谢过皇帝恩典,刘病已、孟珏、云歌沿着台阶缓缓而下。

    他们下了台阶,刚想回各自座位,克尔嗒嗒忽然从侧廊转了出来,对孟珏说:“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孟珏眼皮都未抬,自顾行路,“王子请回席。”一副没有任何兴趣和克尔嗒嗒说话的表情。

    克尔嗒嗒犹豫了一下,拦在孟珏面前。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冒生命之险,饶我性命?”

    “我听不懂王子在说什么。”说着,孟珏就要绕过克尔嗒嗒。

    克尔嗒嗒伸手要拦,看到孟珏冰冷的双眸没有任何感情地看向自己。克尔嗒嗒心内发寒,觉得自己在孟珏眼内像死物,默默放下了胳膊,任由孟珏从他身边走过。

    刘病已和云歌走过克尔嗒嗒身侧时,笑行了一礼。

    云歌脑内思绪翻涌,她的困惑不比克尔嗒嗒王子少。孟珏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克尔嗒嗒也不会糊涂到乱说话……

    身后蓦然响起克尔嗒嗒的声音,“孟珏,他日我若为中羌的王,只要你在汉朝为官一日,中羌绝不犯汉朝丝毫。”

    刘病已猛地停了脚步,回头看向克尔嗒嗒,孟珏却只是身子微顿了顿,就仍继续向前行去。

    克尔嗒嗒对着孟珏的背影说:“你虽然饶了我性命,可那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会用族人的利益来报答个人恩情。我许这个诺言,只因为我是中羌的王子,神赐给我的使命是保护族人,所以我不能把族人送到你面前,任你屠杀。将来你若来草原玩,请记得还有一个欠了你一命的克尔嗒嗒。”克尔嗒嗒说完,对着孟珏的背影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孟珏早已走远,回了自己的座位。

    刘病已一脸沉思。

    云歌与他道别,他都没有留意,只随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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